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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令狐卿 新京报9月17日报道了一件复杂的寻亲衍生事件，广西桂林被拐卖32年的男子曹青，在去年5月与亲生父母认亲后，拒绝亲生父母及亲妹妹曹颖状告拐卖人——也就是曹青养母秦芳。曹颖为了追究秦芳刑责，在微博上呐喊了一年多，要求检察院重新审视追诉时效问题，批捕秦芳，给原生家庭一个交代。 在被拐儿童寻亲成功后，生父母与养父母之间即刻面临复杂的局面，既要从积蓄几十年的压抑情绪中摆脱出来，有时还会卷入司法纠纷，闹出相当大的舆情。例如此前错换人生28年的河南江西两个家庭，生父母与养父母不止一次对簿公堂。而山东人郭刚堂寻子成功后，选择原谅养父母责任，一切以儿子利益为重，用隐忍代替愤怒。 像郭刚堂这样的做法，曹颖是完全不赞成的。在她看来，只有让秦芳得到法律惩罚，才能平息32年来她父母及家庭遭受的折磨。为此，她还希望曹青加入进来，出庭作证，一起问罪秦芳。  1988年，桂林市公安局象山分局出具的协查通报。 图片来源：新京报2021年4月28日，桂林市象山区检察院以“犯罪已过追诉时效期限”为由，不批准逮捕秦芳，桂林市检察院也认可象山区检察院的结论。曹颖被法定程序拒绝在外，其后，她也被曹青明确拒绝。曹青还将她及亲生父母拉黑，曹颖开始有了怨念，认为是第二次失去哥哥。 在这件事中，最让人揣测的是曹青的态度，对他拒绝参与问罪养母，人们有着完全相反的评价。认同他的人，赞赏他的逃避，认为即使养母是当年拐卖儿童的罪犯，但是将他抚养大，也是可以原谅的“妈妈”。而反对曹青是非不分的人，则像曹颖那样，觉得曹青不可理喻，对亲生父母没有感情，偏袒可能是罪犯的养母。 曹青被拐卖32年、生长在养母的照顾下，在真相大白时，他选择保护养母，或者拒绝指认养母，这样的选择一点也不费解。设想一下，如果曹青选择和曹颖站在一起，合力追讨秦芳，他会不会仍被网友责骂忘恩负义呢？估计有很大的可能吧，所以曹青看似与曹颖及原生家庭“作对”，实际上他的苦衷也该被理解。 正如曹颖一心要问罪秦芳，是用恨来化解家庭委屈。那么，曹青选择不恨养母，仍然承认养母恩情，在逻辑上都是一样的：都有所爱的人，只是以不同的方式释放心中的郁结。曹颖选择不原谅，曹青选择原谅，无非是用看似矛盾的方式，来处理32年日积月累的情绪之海，以各自认为是对的方式守护在乎的人。 对曹青的原生家庭来说，不惩罚养母不足以消除仇恨，但也意味着与曹青“为敌”。当曹青哀求亲生父母不要追究养母责任，不要把事情搞大时，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将往日恩仇一笔勾销，一起投向未来生活。当亲生父母拒绝曹青请求后，再一次丧失儿子也就在逻辑之中了。 如果说第一次失去儿子，是拐卖者的错；那第二次失去儿子，恐怕是执念之下发生的结果。  4月28日，象山区检察院以“犯罪已过追诉时效期限”为由，不批准逮捕秦芳。 图片来源：新京报在成功的寻亲事例中，人贩子与收养家庭多数是分开的，寻亲成功后抓捕人贩子，各走各的路线，不涉及更复杂的情感选择。但在曹青这里，人贩子就是养母，养育之恩大过血缘，他希望尽可能止息纷争，放养母一马，这不是法盲的表现，而是人子的选择——或许可以商榷，但没有任何值得谴责的地方。 在亲生父母、养母、曹青、曹颖五个人中，每个人都有要保护的人，每个人都要处理内心深处的挣扎，实际上每个人都不能兼顾所有人的情绪，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无论是选择原谅，还是选择追究刑责，都不可能有圆满的情感收获，必定是破碎的。 不同的选择，一致的心碎，无论如何也没有两全之策。 现在，曹颖仍在壮大舆论影响力，试图打开检察院的这一“缺口”，将秦芳绳之以法。伴随着这一舆论审判的进程，曹青进一步疏远了原生家庭，坚定地选择与养母站在一起，分担她的痛苦。 在认亲这一双方家庭都感动的爱的时刻消退后，因为爱不足以消弭痛苦，所以原生家庭催生了恨。给人的感觉是，当消失了32年的爱回到眼前时，因为爱不足，所以必须恨有余，这是一个令人非常遗憾的结局。 当然，曹颖为了送秦芳坐牢，选择为父母而战，将曹青推上进退维谷的立场，也是意料之中的一步。曹颖用法律“武装”自己，为父母讨说法，这与曹青拉黑原生家庭，与养母共进退，又有何区别呢？ 所谓法律无外乎人情，但从这起寻亲之后的一波三折看，人情冷暖远远大于法律的解释。广西壮族自治区检察院已经受理了曹颖的申诉，也许此事还会继续有变数。假如检察院最终仍坚持追诉时效已过期的认定，那么，所有被动摇了的父母与人子的感情、兄妹情、养母与养子的亲情，又要如何恢复平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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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18 17:3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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