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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暴雨,为何造成重大灾害?

2025-7-30 12:16| 发布者: 微言网编辑部| 查看: 84| 评论: 0

摘要: 北京的雨已经持续了七天。据北京日报消息,截至7月29日11时,全市平均降水量210.4毫米,最大降水量在密云郎房峪,达到573.5毫米。北京的年平均降水在600毫米左右,有气象专家分析,573.5毫米相当于几天下了北京近一 ...

北京的雨已经持续了七天。

据北京日报消息,截至7月29日11时,全市平均降水量210.4毫米,最大降水量在密云郎房峪,达到573.5毫米。北京的年平均降水在600毫米左右,有气象专家分析,573.5毫米相当于几天下了北京近一年的雨。

7月28日,北京密云区太师屯镇一处被洪水冲毁的道路。图/视觉中国

7月26日晚上11时多,在王橙和朋友们从内蒙古乌兰布统返回北京的旅途中,导航显示“目的地正在下雨”,但他们没多想。高速已经限行,他们只能走盘山公路,途经怀柔等地返回家中。

经过一个村镇时,王橙发现,水已经到人的膝盖这么高了,道路上有很多泥泞的落石和倒伏的树枝,还有很多救援车。进入怀柔汤河口检查站,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前方路段有塌方,需原地等待。王橙等人等了10到15分钟,看到同行的几辆车往前走,也就跟着往前走。“当时,我们还以为是普通降雨,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7月29日,北京市发布消息,截至7月28日24时,北京此轮强降雨因灾死亡30人,其中密云28人、延庆2人。

“就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雨”

进入琉璃庙大桥隧道,王橙发现“得有100多辆车堵在这儿了”。最前方是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说,前方有一座桥被洪水冲断,有车辆坠落,同行司机让他不要再继续前行。隧道里没有信号,很多司机都从车上下来,拿着手电筒到前面商量对策,王橙等人也是。她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隧道外“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能够听到桥下特别强烈的水流冲击声”。

在漆黑的隧道外,她往前试探着走了走,几个探路的人看到有一根光缆倒在路上,于是六七个人合力用路边的树枝,把光缆架到小型车能通行的高度。“我们正举着树枝,用手电筒照亮看到,洪水距桥面就剩半米了,我感觉桥都在晃动。”此时,另一辆车的车主上前来告诉他们,“后面的桥也断了”。

不能停留在原地了,王橙等人所开的是一辆越野车,他们决定往前探探路。此时是7月27日凌晨3时。

往前开了一公里左右,在一个岔路口,他们遇到几位穿着救生衣徒步行走的警察。警察告诉他们,前面的桥断了,走不了,让大家尽量躲避,他们要去岸边村庄查看人员伤亡情况。“他们说这个村大概都被泡了。”

7月27日,王橙等人在路边看到侧翻在沟中的车辆。图/受访者提供

凌晨5时左右,天蒙蒙亮,王橙等人才继续往前走。在路上,他们看到一辆轿车、一辆货车因道路坍塌侧翻在沟中。现场的警察告诉他们,“塌的时候车上没有人”。6时40分左右,王橙看到了救援队和工程车组成的大车队。

王橙的家在密云区,是此次强降雨的重灾区。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7月28日晚上,“来了几百个武警和消防人员,守着桥,筑上了防水隔离带”。

住在北京东城区的石璐是在7月26日下午3时多带着孩子到达密云区石城镇四合村的。这是一次提前一周制订好的旅行计划,同行的有22人,包括9个孩子。

“当时天气预报显示的是雷阵雨,我们去的时候偶尔有毛毛雨。不过,下午5时多到的家长说,路上(雨)下得很大。”石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傍晚,她所在村子下起了暴雨,晚上10时左右,“伴着雷电能看到旁边河道山洪迸发。我们同行的人出去挪车,车门都关不上了,是一手拽着门开上来的,没开上来的三辆车都泡了,前引擎盖没了”。

所幸,石璐所在民宿地势较高,民宿院墙后有一条河沟可以排水。附近的村民都来到了民宿,转移到民宿二楼。“有村民说几十年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雨。”石璐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给家人留言表达了爱意,给孩子吹救生圈,把手机和充电宝装进防水袋,如果最后一刻(洪水)来了,就把防水袋套孩子脖子上。”

次日上午,消防员通过绳索攀着岩壁到达民宿。“消防员说,周六晚上8时接到下游村子村民报警。上午来我们这儿的一共有五位消防员,水势平稳后又进来了两台挖掘机,搭建临时基站,一些手机能够发送消息了。”石璐说。

当时消防员给了大家两个方案:一是和他们来时一样,抓着绳子攀岩离开;二是消防员先帮大家给家里报平安,水流平缓后再离开。大家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次日下午6时左右,河道基本清理完毕,石璐等人开始撤离,步行了大概三公里,晚上7时抵达安全区域。在安全区等了30分钟左右,他们等来了一辆公交车。“司机已经工作10多个小时了,来回接人送到密云城区,这一个多小时的道路很危险,有泥石流、塌方、落石和积水。把我们送到密云长城环岛后就安全了,大家都自行离开了。”

石璐和孩子到家的时候已经是7月27日深夜。

“列车效应”

在北京本轮强降雨的重灾区——密云、怀柔的深山沟谷里,像石璐这样有着惊险遭遇的人还有不少。

7月29日,北京密云区潮河水位上涨,部分堤坝出现松动。解放军陆军某部队官兵紧急加固堤坝。摄影/本刊记者 贾天勇

7月28日9时15分,北京市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仅3小时后,预警从橙色升级到了红色。8小时后,北京市防汛指挥部启动全市防汛一级应急响应。

华北的此轮强降雨为何如此严重?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陈涛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7月23日以来,北方地区出现了连续多日的强降雨,在内蒙古、北京、河北及天津等部分地区出现了暴雨到大暴雨,特别是在北京北部以及河北中北部的局部地区,出现特大暴雨,降水持续时间长,短时雨强高。

他分析,北方这次强降雨过程与大气环流的异常特征有一定关系。7月份以来,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强度偏强,位置偏北,而且比较稳定。在副高边缘暖湿气流的输送下,北方地区水汽比较充分,具备强降雨反复发生的环境条件。与此同时,副高边缘降水的对流性质又比较强,从而形成局部单点累计降水量较高的特点。

此外,当北上的气流撞上了华北的阴山、太行山以及燕山,陈涛解释,在这些山脉的迎风地区,降水的地形增幅效应明显,因此,在山前地区形成了局地强降雨中心,部分地区的降水量达到了特大暴雨量级。气象专家用“列车效应”来形容这一轮北方强降雨的特殊之处。也就是说,有多个对流云团“像一节节火车一样”依次经过同一地区,导致强降雨长时间持续。

卓明信援负责人郝南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北京密云区在26日—28日先后两次连续受灾。先是26日晚上到27日凌晨,北京的密云、怀柔、延庆部分地区以及承德的滦平遭遇极端降水,山区洪水快速汇流后导致密云水库上游的潮河、白河流域沿河谷村镇大量被淹,其中受灾最重的是密云的石城镇、冯家峪镇与不老屯镇和怀柔的琉璃庙镇、宝山镇。

第二次是27日晚到28日凌晨,受到河北承德市兴隆县,北京密云区、平谷区,天津蓟州区附近再次极端降水过程的影响,密云水库上游支流清水河、平谷区泃河等中小河流水位暴涨。大部分暴雨落在兴隆县境内,其中一部分雨洪向东汇入清水河流域,清水河的下游就是密云区的北庄镇和太师屯镇,因此,28日太师屯镇受淹最为严重。

与2023年7月的京津冀“23·7”极端暴雨类似,本轮北方强降雨导致的洪水影响范围也集中在海河流域。作为华北地区最大的河流水系,海河流域面积达32.06万平方公里,像一把落在华北平原上的巨大扇子,海河各大支流分为南系和北系,北部的滦河、潮白河(流经密云水库的潮河、白河汇流而成)等主要发源于太行山、燕山一带,南部则是流入平原的永定河、大清河等。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原副总工程师程晓陶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过去,海河流域的历次大洪水,如1963年、1996年、2016年和2023年的特大洪水都发生在南系流域,而这次洪水则发生在北系流域,也就是密云、怀柔所在的潮河、白河水系流域。北系流域上一次发生特大洪水还是在1939年。“这一地区发生特大洪水的情况很罕见,这是本次洪灾的一个显著特点。因此,密云、怀柔山区居民对极端暴雨的应对经验与防范意识也要弱于曾经历过洪水的房山、门头沟等地的居民。”

救灾难题

“有一个叔叔已经去世了,他们(村民)把他从水里捞上来,放在了木板上,他们说要进去救活着的人。”

7月28日,在距离北京密云区仅5公里的河北承德市兴隆县杨家台村,两位年轻人徒步进村查看灾情,返回后这样告诉孙晶。孙晶的爸爸妈妈和奶奶都住在村子里,她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村里的房子塌了许多。幸存的村民大都躲避到了村内最高点,目前有100多人。

孙晶回忆, 7月27日晚上7时多,她离开村子,结果“后半夜开始下雨”。杨家台村受灾严重,孙晶说,因为镇政府的信号塔被冲走了,村里没有卫星电话,她联系不上村干部。“我们村现在需要救援力量,大家准备了救生衣、蜡烛手电等物资,但送不进去。”孙晶说。

其他地方的救援也碰到了各自的难题。据报道,7月28日清晨6时44分,北京市消防救援总队接到报警:密云区太师屯镇养老照料中心被洪水围困,有人员受困。截至12时45分,北京消防在该养老照料中心成功救出48名受困人员。

郝南指出,失能老人的转移难度很大,“一位失能老人至少需要4个救援队员前后接力”。实际救援中,仅靠家属或者护工,很难让老人得到及时转移。

多位专家指出,从“23·7”到这轮北京强降雨,反映出一个突出问题,在一些经济欠发达的山区农村,往往以留守儿童与老人为主。洪水到来时,这些农村中的脆弱人群会受到更严重的影响。因此,未来政府应针对脆弱人群制定专门的应急与救援预案。

北京怀柔区消防救援支队一名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最开始对各村受灾情况的排查工作非常困难。一是由于断路、断网,难以跟前方第一时间取得联系,“我们在路上陆续接到大量报警,包括跟家人失联,或者有人员被困,(但我们)很难把警情及时传达给前方”。

二是救援人员对各村的情况不太了解。“一些孕妇、小孩,或者有基础疾病需要透析、住院的人我们都要排查出来,无论是抬是抱,要先把他们转移出来,送医院或送安置点。情况稍好点的村民,我们就先投送物资。昨天我们转运了三百多人,投送了四五百斤物资。”

救援有时还需要就地取材。“我们本来是用一个小的塑料船转移村民,但是这种船只能坐一个人,后来我们就借用了农家院一个养鱼的大木盆,能多坐两个人,加快速度。”该工作人员说。

“不能只发一个普通的转移通知,需要专人专策,帮忙提前转移。从中长期来看,要更多发展社区救援力量,发动当地居民参与救援工作。这次救援中,我们看到,在太师屯镇,救人最多的还是当地的居民。”一位不愿具名的防灾减灾专家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有专家指出,这次救援中,消防承担了主要的救援任务,社会救援队伍参与相对较少。近年消防救援队伍非常重视水域和山地救援能力的提升,进步很快。但这次持续多轮的极端降雨造成了多地反复受灾,救援需求分布广、涉及人数多、危急险重任务多,给救援工作带来了很大挑战。目前,虽然部分道路已被抢通,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区域只能徒步进入,造成救援人员体力损耗很大,需要重视救援力量的梯队部署和人员轮换。当然,这也对应急管理体系和指挥调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山洪和中小河流洪水叠加

郝南指出,北京这一轮由极端强降雨引发的洪水,最突出的灾害类型是山洪和中小河流洪水,流域性洪水相对可控。主要的受灾区域以山区和浅山区结合带为主,人口比较集中地分布在沟谷中。整体来看,当极端降雨落下时,山区内的河流暴涨暴落的特点明显。

在郝南看来,这种“径流变率特别大”的河流特性一方面使洪水防范难度极大,另一方面也会对沟谷沿岸的基础设施造成严重损毁,很容易导致断路、断电与断水,山区也易发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

更令人担忧的是,面对未来北方越来越频繁的极端暴雨,一旦山区内村庄的基础设施在洪灾中损毁,不仅重建需要大量投入,有时还没来得及全部修复,新一场暴雨又来了。前述防灾减灾专家指出,“23·7”造成了尤其严重的基础设施损毁,无法在两年内全部修复完成。“有些中小河流上游的桥梁还未修复,河道里还未疏浚完成,甚至有些小型水库被淤泥填满,也只清理了一半。平谷山区被洪水冲垮的道路,前一段时间刚修好,今年又再次被冲垮。”

2023年海河流域性“23·7”特大洪水重创京津冀地区。据北京市的灾后统计,“23·7”造成直接经济损失637.39亿元,其中,水毁各类基础设施损失占比高达50%。实际上,“23·7”之后,国家专门增发了1万亿特别国债,用于京津冀灾后恢复重建工作,在多位专家看来,这已是“罕见的大手笔投入”。

程晓陶进一步提醒,值得注意的一个新趋势是,近年来,密云、怀柔等山区越来越积极地发展旅游经济,吸引了很多外部人员来当地建民宿,很多设施甚至直接建在山洪道上,也增加了洪水溢出的风险。

另一个问题来自“村村通”工程。过去,山区的道路大多是“漫水路”,沿着谷底铺设,遇到洪水时交通会中断,洪水过后就能恢复。但“村村通”工程之后,很多道路沿河修建了“路坝”,这是像水坝一样的路基,路基底下埋着很多便于排水的涵管。但如果遇到特大暴雨,木头、石块等杂物被冲下来,堵住涵管,水淤在里面,就会造成“路坝”连续溃决,这进一步放大了山洪的危害。

相较平原地带,山区暴雨洪水的防范与应对,一直是北方汛期防洪的一大挑战,而其中,中小河流的治理更是多年痛点。程晓陶指出,过去,国家的水利建设主要聚焦于大江大河治理,相比之下,中小河流治理虽然近几年得到越来越多重视,但由于相应治理责任主要由地方政府承担,受限于地方财力,治理水平参差不齐。国家也出台政策,给中小河流治理提供专项资金,每个项目不超过3000万元,但现实中的一个问题是,3000万元只能治理一段河道,而河流的洪水治理,应按照流域来统筹推进。因此,如何以流域为单元推动中小河流治理,成为当下面临的核心挑战。

“‘23·7’之后,我参加了北京的一些规划讨论,当时强调了两点。第一,对山区来说,一场洪水就可能造成山区基础设施上百亿损失的情况必须改变;第二,仅依靠山洪灾害的监测预警和转移群众也远远不够,在山区防治极端暴雨导致的洪水,还要采取工程措施。”程晓陶说。

他解释,山区治洪水,与平原地带不同,不能简单地通过疏浚河道来加大行洪能力,因为山区形成的洪水通常有尖陡的洪峰,采取的工程措施目标应以消能和削峰为主。程晓陶建议,在小流域内,可以修建一些水库,它们的功能是“让山洪的流速适度减缓”。在他看来,这些工作必须有系统的规划。

多位受访专家指出,这一轮华北强降雨中,水库起到了关键作用。“幸亏有大型水库兜底,例如保定易县的安格庄水库、曲阳和阜平交界处的王快水库,以及密云的密云水库。”郝南说。

据北京市气象台通报,截至29日6时,密云水库已累计下泄水量1.2亿立方米。目前,水库下泄流量达到1120立方米/秒。“从目前的下泄流量来看,本轮泄洪基本上在可控范围之内。”程晓陶说。

他指出,密云水库就像“北京头上的一盆水”,作为华北地区最重要的大型水库之一,对它的泄洪会非常谨慎。我国对大型水库的调度规划都非常详尽,泄洪的原则是流量不会超过下游河道的行洪能力。“目前来看,还没有启用下游的蓄滞洪区,说明上游水库的削峰调峰工作总体效果不错。”

程晓陶透露,面对北方愈发频发的极端天气,海河流域正在修订整体的防洪规划,目前修编已进入尾声。具体而言,北京中心城区的防洪标准将从200年一遇提高到300年一遇,副中心则从百年一遇提高到200年一遇,其他配套设施的防洪标准也相应提高,比如新增水库。但这些提高的标准如何落地,将成为很大的挑战。

(文中王橙、石璐、孙晶为化名)

记者:霍思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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