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枣林

一叶小舟

    爷爷今年九十八，可谓高寿。八月十五中秋节正是老人家的寿辰，我们一行十九人从天津前往著名的枣乡给爷爷祝寿。在沧州下车时已时进中午，搭一辆长途大巴延国道往西飞驰。不多时，道的两旁便出现了稀稀拉拉的枣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一眼望不到边。车行四十余里，上了乡村公路，就开始在枣林中穿行，偶尔还可听到枣枝拍打车顶的声响，窗外没了任何景致，一切都淹没在枣海之中。

    大巴穿出枣林，冲过一个小石桥，停在一个小街上。这里对于我来说即熟悉又陌生，曾记否，儿时在枣林边的小河里捕鱼捉鳖，在草地上摸爬滚打，在晒谷场嬉戏玩耍。小街的记忆也就是一个不大的联社和几个磨豆腐之类的作坊，而眼前街的两旁布满了店铺，又逢集日，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南来的，北往的，卖枣的，买枣的，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人流如梭，车谁马龙，一派太平盛世安居乐业的热闹景象，犹如进入了古朴优美的世外风情画。

    我们费力的穿过小街，村后一片寂静，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枣林展现在我们面前。黑压压的无边无际，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中间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逶迤东去，指示着家的方向。大家不时的拨开几乎碰到脑袋的枣枝，悠闲的度着大小不同的步子，一种说不出的歉意挂在脸上。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来回奔跑着，时不时的捡个枣放到兜里，心急的用袖口擦一擦塞到口中。男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爬到树上，好像童话般的摘着红红的果子，小女孩撑着不大的裙摆，笑嘻嘻的接着，还要忍受坠落的果子砸到头上的滋味。笑声，叫喊声使枣林顿时平添了几分生气。

    这只小部队在浓密的枣林中行进的很慢，贪婪的呼吸着乡野异样的空气，尽情的欣赏着枣乡的美景。大人们索性坐到树荫下喝着水，吸着烟，看着枣林的茂盛，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仿佛又回到那个纯真的时代。

    “爸爸，爸爸，我们发现一棵好大的树！”小儿子手舞足蹈的跑到这边，叫着，跳着，指着前面。

    “哪呀？”大家齐声问道。

    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手搭凉棚望去，果见一棵鹤立鸡群的枣树冲天而起，巨大的树冠犹泰山压顶一般的立于万木之上，累累果实像万盏小灯笼似的挂于绿叶之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枣王！”我不禁脱口而出，朝那个方向奔去。穿过低矮的豆地、谷田，越过田埂沟渠，气喘吁吁的来到它的面前。

    枣王是的的确确的名不虚传，粗大的树干四五个小家伙愣是抱不过来，上面虽是千疮百孔的记录着雪雨风霜，仍顽强地向上输送着生命的养分。无数的枝枒奋力的指向天空，像一把志凯的德大伞，用遮天蔽日来形容毫不为过。站在下面丝毫没有赤日炎炎的感觉，竟然微风习习，透着清凉。美！

    我知道枣王，有时也在梦乡。儿时曾攀爬它，摇动它，是小伙伴们玩耍的知名区域，也是大姑娘小伙子约会的幸福地标，枣王之下的海誓山盟，就是相爱一万年见证。后来枣王死了，全村的人都很伤心，年轻人更是对着枯死的树桩发呆。不知过了多少年，奇迹出现了，枯死的树杆上竟然长出了新枝，而且越长越旺，越长越大，这里又成了枣园的中心，继续演出着

    一场场的悲欢离合。如今他仍以几百岁的高龄享誉着单产最高的美名，而且枣质细密，甘甜味美，是枣中的极品，据说每年这树枣早早的被人定购。摘下一颗，放到嘴里，一股清香的带着野人味的甘甜沁入心脾，令人陶醉。

    围着枣王，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品尝着，欣赏着，不断地响起相机的“咔嚓”声，把影相融于美好的景色之中。

    “不要动，不要动！”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个老人，面色红润，声如洪钟。

    “爷爷。”大家惊喜的叫了起来，也快步迎了过去。爷爷见到我们高兴的直抹眼泪，还像儿时一样抱住我：“喜子，喜子。”我是长孙，是他的宝贝儿，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直到我都有了儿子，那份感情丝毫不减。人叫们围拢过来，有叫爹的、祖爷爷的、老爷爷的乱成一团。爷爷乐得眼泪流了出来，指着枣王，说：“吃吧，吃吧，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吃不完。”

    此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枣林中的那条小路被月光洗得分外明亮。我们簇拥着爷爷向村里走去，两边的树丛中不断地传出断断续续的蛙声和野虫的鸣叫。晚风吹来，林中响起“沙沙”的涛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走在乡间小路上”感觉。

    到了村口，看到到处都是展开的高梁杆儿编成的帘子，上面晾晒着采摘下来的新鲜枣子。旁边用苇席搭成的栅棚中，灯火通明，妇女们在忙碌着，把收获的鲜枣经过筛选、清洗、去核，再送到车间用糖制成蜜枣，或用酒制成醉枣，销往各地，以至出口。村口大槐树下，孩子们还在不知疲倦的玩耍着，老人们叼着旱烟，聊着没完没了的永恒话题和老的掉牙的故事。不少人家开始掌灯，宽阔的农舍上面不断地冒出缕缕炊烟，夹杂在空气中，是那么的诱人和神往。

    回头望去，枣林已淹没在暮色之中，来的小路也模模糊糊了，只有林边的小河还在不知疲倦的流淌着，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我一直认为故乡最美，因为那里有我童年的梦想，有一望无际枣林，有勤劳朴实的老乡，还有腰不弯、背不驮，总是神采飞扬的爷爷，和他总要讲起的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