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七十三）

李浩然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七十三）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34 “李营”从南岳来（1）

     

     自永州古城沿湘江西上，20余里地有块风水地。名叫“台盘坞”。

台盘坞，三面临水，北面连山，俨如大江湾托起的一只大茶盘。盘上怪石嶙峋，古树丛生。台中处早在明朝初年就建起了一座古刹，里面供奉着钟馗及其大小喽罗的木雕、泥塑。每年365日都香火不断，每月初一、十五更是香客如云。其菩萨之灵，其香客之奇，其地盘之险峻，早就人人耳闻。单说那临水的三面，全是悬崖峭壁，最大的帆船从那里绕过，其桅杆还不及半壁，要是将船只泊在崖下歇宿，半夜里常被崖上的鬼怪号哭惊醒。一旦大河涨水，由西南涌来的浪涛，狠命搏击高高挺起的悬崖，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初来乍到的人见此情景，以为此地马上就要坍塌，直至心口发紧，两腿惊颤。山门居高临下，大有“一人把关万夫难进”之势。许多风水先生都说这里是块奇异之地，它的左村右邻，百十年不出个“文曲”或者“武曲”，也要出个盗匪头目。他们的这种预言过去可能也曾应验过，所以它的神秘面纱，也就越传越神，以致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身价倍增。

再说这台盘坞的东北两里处有个小村，叫“长蛇弄”。村西头有个叫“汪婆”的寡妇。她是大名鼎鼎的唐孟壑的同宗妹子。早年丈夫病故，养下一个叫天化的独苗儿。这汪天化虽然出身贫苦，身子骨却相当高大、壮实，两只眼睛格外有神，命相先生说他不是凡人投胎，长大后一定会应验那句“非常预言”。这汪婆，大约穷得久了，恨不得儿子早点“做官坐府”，让自己过上痛快日子，甚则也像他家远房舅舅，出门入户跨马乘轿，一脚能把“台盘”踢得翻过个儿。

这天化长到5岁，母亲就叫他学使棍棒。在一次与别人的对打中，将他的对手两颗门牙打落。待那家大人牵着受害的孩子来评理时，他竟抓起他妈平时洗衣的杵槌，往自己的额头猛敲一棒，说是对方先动手他才还击的，弄得那人父母还向那人和他的母亲赔礼道歉，赔偿医药钱。

待长到八九岁时，他就凭自己能说会辩外加手脚麻利，专偷别人的东西，小则瓜果蔬菜，大则鸡鸭鹅兔。他母亲有时虽然亲眼看见，也只轻描淡写地说些不关痛痒的话，到她自己也从中尝到甜头时，不仅不予制止，还坐下来和儿子吃得津津有味。还没长大成人的小天化，受到这种怂恿，其贼胆、其手段自然也更加有恃无恐。到17岁那年，他觉得偷小东西不过瘾，干脆拉几人偷猪、偷牛，害得方圆十来里的许多庄户人家，连连叫苦。一些有点来头的人家，三天、五天找上门来，直言快语向这位汪寡妇索赔。汪婆被来人逼得急了，就拉上外家那位远房大舅作虎皮。唐家人有时被缠得不能脱身，当然也替他们母子敷衍几句。这汪天化知道自己有着这么一个硬后台，打家劫舍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日本人打上来后，他的贼胆更加膨胀起来，从别人手里买了几条破枪，干脆坐进台盘坞的古刹当起山大王来，其名曰“非常时期平民救济委员会”。其实则是地地道道的土匪窝。原自卫队中的丁松生和齐天赐，被开缺不到两天，就被他招去坐上了交椅。他毫不掩饰地对丁、齐等杀人不眨眼的同伙说：我舅舅唐某是蒋委员长钦赐高材生，连专治草莽的欧专员也不曾奈何我，更何况这日本人上来，他们自身也保不住了！大家都知道这台盘坞，前清时期出了唐赖之，民国出了我舅舅，如今该轮到我汪某人了，哈哈……

这天傍晚，他醉醺醺地从古刹出来，见在台盘坞下打鱼的邓渔生夫妇正拢船上岸，就说：“老子今日新来了两位兄弟，把鱼和人一块给我送到刹里去！”

邓渔生一听就全身发毛，心想，说送鱼还情有可原，这“和人”一块送是什么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不禁吃吃地问：“汪家兄弟，这‘和人’就免了吧！”

汪天化，立即火冒三丈，没想到这个打鱼佬，竟敢讨价还价，不是叫我在刚到的兄弟面前丢丑吗？说时迟，那时快，顺手一枪就将其撂倒在柳林里。那个刚娶回几天的嫩媳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架到了他的古刹里，供他们任意糟踏。

这时的古刹已成相当气候，不仅鸟枪早已换炮，大小头目也达半百之多，要钱有钱，要物有物，要女人有女人，连东、祁、零、道有名有姓的大小土匪都曾派人前来联络，而附近的黎民百姓不但晚上提心吊胆，就是大白天出门，也都担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