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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0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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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2 17:23: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0六)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45  “我要读书!”(1)

   

    歪歪斜斜的大江口小街东头的破庙,要创办国民高级小学了。

这件与李小艰似无关系的小事,却在他的稚嫩的心灵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他曾听人说,这种国民小学,不仅设备新型,还免收“束修”。他首先要想方设法去看看。

这天上午,他在小街上卖完柴禾,就顺便亲去建校工地巡看了一遍,见许多工匠正在几个穿着华贵的人的指点下,修建一座在他眼中很是庞大的教学楼房,他心里就痒痒的了。

“母亲,我要读书!”他在内心激烈斗争几天以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把藏在心底里的话,第一次向母亲说出来。

母亲听后,首先是震惊,然后又觉突然。她愣愣地向他发问:“你去念书了,谁替你父亲养活这家人?况且,你从没上过学,能进入这种洋学堂么?再说,就是他们光标榜只收那书费、杂费,就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是一年半载难以凑齐的。”

母亲所说的这些困难,他小艰并不是毫没想过,只是没想得这么深刻,这么全面,以致他久久地愣在那里无言以对。

小艰之所以迫切地想上学堂念书,不仅仅是由于他所崇敬的云伯伯离去前的叮咛,也不完全是为了对父母为他娶来的金香的抗击,而是有着更重要的历史缘由。

他自明事理以来,就目睹过许多有钱有势人家对缺衣少食没有文化人的欺压,就亲身经历过父亲母亲没多文化而遭受别人暗算所带来的种种苦难;更直接的或许是更重要的,是他本人几次企图谋求做人而遭到别人的人格伤害,比如当年他挑着陶罐路过小樟村所遭受三角脸等人的鄙视,又比如当年他在赵村叫卖陶罐时被赵大头当众的侮辱,还比如他逃到石期市街上帮米粉店老板干活时所受到的轻蔑和鄙视,等等。近年来,他越来越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念它几年书,然后再暗自奋斗,争取八年十年,活出个人模人样来。

尤其令他终生难以忘怀的,是他11岁那年在赵村书塾门外所遭到的人格侮辱。

这年元宵刚过,财宝老人所要走的20块大洋的缺空也基本上被他一担又一担的陶货赚平了,能否像他母亲年前许诺他上学念书的事付诸实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不得不趁机向母亲发问:“母亲,年前您许过我上学堂的事没忘吧?”

母亲正在给小梅喂奶,听后也希望给儿子一个满意的答复:“怎么能忘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奶奶伤了脚。那放牛活儿,就自然而然落到他两兄弟身上了。

这天下午,他俩正将十几头大牛小牛、黄牛水牛赶到狮子岭下,就看见哥哥岭下走出一群男女学生。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大呼小叫,要他兄弟俩把牛赶开,免得熏着了孔夫子。

“牛拉屎尿与孔夫子有什么关系?”天真的小苦,毫无顾忌地反问。

“你他臭娘养的,八辈子也只知道戳牛屁股——老子叫你赶开你就得赶开!”人群中站出一个留着平头的“凸头”来。只见他捋出拳头,似乎要走过来揍人。

“你敢?”看在眼里的他将腰巾一勒,准备上前进行抵挡。

人群里有人见“凸头”不是他的对手,就出来劝阻:“不要与他日牛屁股的一般见识。”         

不一会,他们就在一块大石头下焚香,烧纸,然后将竹篓里的残余字纸通通点燃,再后又兴致勃勃地爬到岭脊上大声呼喊,不但玩得十分开心,还故意指桑骂槐:“牛屁眼是圆的还是扁的?你们谁最知道啊?”

对于那“凸头”的举动,两兄弟虽然反感,而对于那众多同龄男女学生的轻松潇洒,他们却相当艳羡。认为他们不仅有学有识,能写会算,生活甜美,举止也似高人一等,要是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才荣耀和幸运啊!

“哥,你看这纸上画着两个小人呢!”小苦眼快,竟从那学生刚才烧过的残片的地方拾来一片折迭纸。

他认字不多,但却能看懂画上的意思:两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正弯腰弓背地跟在一头大水母牛后面,莫明其妙地辨认牛的偌大的屁眼……

“撕了它!”他瞟了一眼,气愤地吩咐小苦。然后,他独个儿爬上那块高大的石头,向着那群人走去的方向,长长地大叹一声。

镰刀湾村过去也是办过学堂的,村上到了上学年龄的孩子,无论是念蒙学还是读经书,雇个先生来坐馆就行了,比如瑶琼先生,刘理先生,三英先生,等等。他们耐心好,“束修”随便,有的贫困人家,还只象征性地交点钱粮。可自从日本人打来以后,老先生作了古,年轻的大约也因收不上够数的学生而另谋出路了。两兄弟要念书,也必须像有钱一类人的孩子,非去从赵先生不可。可如今赵先生坐的是“经馆”,还收有一些从永州回来的洋学生,对于像他们这样从未开蒙的孩子,他不仅没精力起教,你家长也交不上那高昂的束修。

“我们不能想个办法么?”被憋久了的他,突然生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这天上午,赵先生的书塾正大门外的石礅上,竟坐着两个陌生人。

他们衣着破旧,四只裤管胡乱卷着,脚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新旧疤痕。他们的四只眼睛,都看稀罕似的在向屋内搜索:那正堂上是一幅高高挂着的巨画,画上是一只花母鸡领着八九只小鸡在地上寻觅食。画下端平放着一只大座钟,此时正好发出“当,当,当”的鸣叫,十分威严。两边的壁板上都分别张贴着长长的字画。宽阔的正堂里,一排排地坐着许多学生。有男的,也有女的,有二十出头的,也有比自己还小的,穿着都很讲究。正堂前面是一方天井,天井全是青石漫成的,青石上还有条不紊地立着许多青砖支起的花盆,盆中的花呀草的,五颜六色,都是他们出世以来所从未见过的。那花白胡须大约就是赵先生吧,只见他威严地从一间房里踱出来,又威严地干咳了两声,就叫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学生教大家唱歌。这女学生似乎在前些日子烧化字纸时见过,蓄着短发,穿着紧身的月白旗袍,一双亮丽的眼睛不时惊奇地向门外探视,似乎已经察觉门外的石礅上正趴着两个人。这时,她正用那秀气的嘴巴,在领着大家学唱新歌——

      

       手拿把锄头锄草呀/  锄去了野草好长苗呀/ 咿呀嗬嘿,呀嗬嘿……


小兄弟俩看着,听着,不知不觉被那优美的动作和好听的声音吸引住了,都不由自主地从石礅上滑下来,又不由自主地立到大门口的正中央,学着那女学生的腔调和动作,手舞足蹈地又唱又跳。早已忘记了自己放在山上会偷跑的牛群,也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还是一种什么身份。

这时,那个“凸头”出来擤鼻涕了。他用那白多黑少的眼睛盯了他们一眼,就很不客气地训斥他们:“这也是你们呆的地方?——还不快滚!”

“这地方咋的?卖与你了?”小苦毫不示弱。

“凸头”似乎“新仇旧恨”打一处上,凭着他身在书塾什么也不用害怕的优越,竟“呸”的一声,将一口浓唾沫吐到小苦脸上。嘴里还在不停骂“日牛屁眼的”之类的脏话和痞话。

“我日了你爹,我日了你娘,我日了你祖宗……”小苦却再也受不了这等侮辱,更不能容忍他将唾沫吐在自己脸上,操着小嘴爆豆子一般地骂过去。

“凸头”似觉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顺手抄起门角一把刚刚扫过阴沟的湿扫帚,狠狠地掷过来。不凑巧,只听“扑”的声,兄弟俩的头发,眉毛,鼻子,嘴巴全被溅得污秽不堪。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抹去脸上的脏污,信手从地上拈起一个拳头大的土块,用力击过去,“砰”的一声,土块在正向堂里回逃的“凸头”的后脑勺溅开一朵大土花。

这下可惹发了全屋子里的人,他们一窝蜂似的涌出来,七嘴八舌地大骂:“专日牛屁眼的敢到书塾来撒野,这还了得?”

“日牛屁眼的,你的皮难耐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那生相,这是你能来的地方?”

“是他先骂人先动手打人的!”已经跑离正门十来步远的两兄弟回过头去据理力争。

这时,深巷里冲出一个麻脸女人。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舞着手上的“鸡撒烂”翻了天似的喝斥:“你不要脸的龙仙儿的狗杂种,敢上我赵村来欺侮人,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了么?……”

他认得这人,她正是赵卫国的大老婆,“凸头”的大母亲。

“你说得对,我明日里就叫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听对方竟将这事往自己母亲身上扯,觉得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干脆爬到一块大青石上,准备与再敢前来的女人搏斗。

那女人觉着两个放牛娃不好惹,也就没趣地立在那里自骂自听自己消受。

再说,兄弟俩回到山上,将离开时圈在石湾里的大牛小牛一清点,那头“馋嘴婆”早就不见踪影了。

“谁……谁家放牛的打摆子去了!”这是丁金素在叫骂,声音仍像放鞭炮。

他赶上前去,自觉理亏,也就心平气和地解释:“对不起——刚才是我俩上赵村听书去了;要是糟蹋了麦子,我们赔你。”

这时,只见李开宇从园角抬起头来,结巴着反问:“赔我?拿你爹……爹来赔?拿你,你娘,来——赔?”

“我告诉你:我牛没糟蹋你家东西,你不该找我爹我娘来嚼牙根!”他严厉警告对方。

“嚼了你、你爹你娘、娘又、又怎么着?我看你那、那生相,真是那、那黄泥鳅还能翻起大、大浪头?”李开宇宙已经根本没把这个刚出五服的侄儿放在眼里了。

“那就等着吧,有朝一日,我读了书出来,就翻给你看看!”他也不示弱。

没想到,这位平时很少见人敢在自己面前顶嘴的李开宇,竟然恼羞成怒地在一个还未成年的放牛娃前撒泼,只见他轻蔑地连做几个女人撒尿的姿势:“嘘,嘘、嘘——!我当你,你是哪里臭女人的臭麻屁,在,在吹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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