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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妈妈的行为，估计日本人很难明白。杀人偿命，血债血还，这是中国文化传统中最核心的惩罚观念，但是在文明社会，并不是所有的“眼里判决”都必须以处死一个人来结束。 江歌案在日本宣判，陈世峰获刑20年。 这个判决非常清晰，已经是日本检方请求的最高刑期了，但是，毫无疑问，很多人对此都不会满意。 1 宣判前，江妈妈就预感到了这一点。她无法理解，检方只请求20年。检方的陈述，在最后的刑期这个句子出现之前，都是让她满意的。罪行清楚，罪行严重，陈世峰的辩护也不构成从轻判罚的理由，那么，为什么不是死刑？ 所以，江妈妈才请求当庭释放陈世峰，好让她亲手杀了仇人。 江妈妈的行为，估计日本人很难明白。杀人偿命，血债血还，这是中国文化传统中最核心的惩罚观念，但是在文明社会，并不是所有的“眼里判决”都必须以处死一个人来结束。 
▲案件宣判后，江歌母亲在东京召开新闻发布会 陈世峰老是让我想起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所写的那个经典场景：日俄战争期间，在中国的土地上，一个为俄国人当侦探的中国人，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鉴赏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那些渴望陈世峰死刑的网友，当然和100年前围观示众的中国人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你也不能不否认，在过去的100年里，中国人对死亡、死刑和复仇的认识，也并没有多少进步。而日本在法律上面的进步，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中国人的理解。为什么“从重判罚”却只有20年，而不是杀掉他。 2 站在日本人的角度，江歌案中对中国人也有难以理解的地方：杀人的明明是陈世峰，为什么中国的网络上却充斥着对刘鑫的讨伐？ 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大多数网友对此案在日本判决的依据以及日本法律对死刑的判罚案例都没有太大兴趣，甚至对杀人犯陈世峰的兴趣也不大。那些流量惊人的文章，都是在拿刘鑫做文章。 
▲关于江歌案，点赞数排名前十的10W+文章（数据来源：新榜） 江歌案存在两个判决。 一个是在日本，讨论的是陈世峰的罪行以及他应该被判多少年；另一个是在中国，讨论的是刘鑫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可恶。 前一个是法律审判，后一个是道德审判。前一个是专业问题，后一个是感情问题。 前一个是绝对属于意外的杀人案，而后一个则可以被引入到每个人的生活之中：像陈世峰那样的杀人犯毕竟很少，但是很多中国人都感觉到，自己身边藏着一个刘鑫。你觉得身边的闺蜜可能会成为刘鑫，而你的闺蜜和你也是持同样的看法。 唯一必须同时面对两个审判的，是江歌的母亲。在她心中，这两个审判是合二为一的。她要通过判陈世峰死刑，来证明她对刘鑫的恨是正确的、合理的。如果陈世峰只判20年，那么，对刘鑫的恨又能算几斤几两，能持续多少年？ 
▲庭审现场手绘（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这个判决在日本的法律上并没有什么争议，法律事实清楚，量刑适当（在日本算是很重的判决）。那些看热闹的网友，就像鲁迅所写的那些看客一样，过段时间就会散去，会被别的热点所吸引。 3 江歌母亲出示的证据显示，有多达450万人签名支持她判陈世峰死刑的要求。这是近年来中国网上最大的签名请愿活动，事实上，这是自媒体勃兴以来的一个最大的请愿运动，吊诡的是，吁请的对象又是很不受中国网民欢迎的日本。 一个中国女人为女儿的复仇，得到数百万网友的强烈支持，在中国互联网上要求日本法院“公正判决”，真是诡异的画面。 这让江歌案成为近年来罕见地没有受到官方干扰的网络舆情，从头到尾，各方声音都能得到最彻底的表达。这种原生态的舆情，也让我们得以观察中国自媒体时代舆论的真正面貌。 
▲江歌案此前获网民集体请愿的媒体报道 以咪蒙为代表的自媒体在这件事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种对刘鑫的“道德审判”，给了江妈妈以很大的信心，让她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她的周围，既没有一个靠谱的工作团队，也没有亲友，而是数量庞大、面容模糊的网友。 谴责刘鑫（有时候不惜歪曲事实）和要求陈世峰这个“人渣”死刑，在这些自媒体看来其实都是一回事，她们都是从情感而不是理性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一个现象是，这一派（如果真的有派别的话）的声音，很少讨论日本的法律实践中对死刑的态度。 江歌妈妈请到的律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早就表示过，判死刑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但是他只能努力按照江妈妈的要求尽量争取。 这样理性的声音，被那种道德审判的狂欢所遮蔽，并最终绑架了江妈妈，让她难以接受除了死刑之外的别的结果。 
▲陈世峰 最终，陈世峰获刑20年，那些懂得日本法律的人士，会认为这是相当严厉的判决。而那些热衷于道德审判的网友，很快就会散去，因为此事在逻辑上已经结束，自媒体会投向下一个舆论战场。 只有江歌妈妈一个人，还留在原地，还在固执地要求死刑，她将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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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21 20:2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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