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砍头”比赛砍出什么来？

何琴

台湾前总统蒋介石的铜像被“砍头”时有发生，早已不是什么大新闻。但是4月16日，在台南的八田与一铜像被急统派人士断头后，却引起部分台湾舆论关注。

八田与一是谁？

据BBC新闻网的报道，他是一位已故日本土木技师，1910年自东京帝国大学（现日本东京大学）毕业后赴台任公职，负责日本统治下台湾台南、嘉义与高雄的上下水道计划，也负责桃园埤圳的工程。 1920年，在八田与一的督工下，横跨嘉义厅与台南厅的嘉南大圳正式动工，历经十年后完工，至此嘉南大圳的水田面积扩大30倍。

一个关键点是，八田与一不是政治人物，他是日本殖民统治台湾时期被派至台湾工作的技术官僚，主要负责水利灌溉工程。日本公务员效忠的是日本帝国，在台湾所推动的一切建设当然是为日本的政治服务，出发点可能不是为台湾好。

但在日本结束对台殖民统治之后，八田与一留下的工程建设长期惠及台湾，也是不能否定的事实。八田与一也曾获得台湾蓝绿政治人物的肯定，台南乌山头水库风景区的八田与一纪念馆就是在国民党籍总统马英九任内建成。马英九当时还在面簿上赞扬八田与一对台湾农田水利的贡献。

按合理推断，蒋介石铜像被独派或本土意识强烈的年轻世代砍断，统派若要报复，理应找一个独派教父铜像来砍，为何找上一个日本人，而且还是一个未涉复杂政治事件的技术官僚？蒋介石和八田与一其实难放在同一个天平去“互砍”。这当中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独派代表人物的铜像较少难觅，二是认定台独都是亲日派，所以找来日本人的铜像来砍。换句话说，蒋介石和八田与一的头，都是象征族群认同的政治符号和图腾，一个代表外来／统派，一个代表本土／独派。

当台湾独派或“天然独”世代砍下蒋介石铜像的头时，要表达的应是反威权、反独裁、反专制等“去蒋化”诉求。“去蒋化”的讨论固然是一种对历史的反省，但从“去蒋化”延伸开来，往往也指向独派所乐见的“去中国化”，这对执政民进党的选票有利，执政者对这类行为也就不加紧管制与约束。

急统派的李承龙在砍下八田与一铜像后称，自己并不认同八田与一的事迹，还说这次行动策划许久。但相信李承龙的动作更多还是出于一种反制和报复心理，看到蒋介石铜像被砍，受刺激了，就断掉八田与一的头予以反击。

一个社会在政府引导下，可以塑造一套主流价值观，但社会里的每个个体不可能有一致的价值观取向，更不要说复杂的历史观。台湾的情况尤为特殊，它的近代史近乎就是殖民史，荷兰人、西班牙人、日本人都统治过，然后是国民政府迁台。

有人缅怀日治时代，有人感念国民政府，这很正常，不同的意识形态和不同的教育感化肯定会塑造出不同的历史观。不过，在族群对立严重的社会里，历史观的差异往往刺激人们对政治人物或符号的神格化和妖魔化去到极致。蒋介石与八田与一铜像斩首事件之所以产生，正是因为不同阵营的人只摘取自己所相信的历史部分，根据自己所信仰的史观去进行解读，然后情绪性地宣泄。

但历史终究是历史，可以不喜欢但不可以扭曲。台湾不论如何“去蒋”、“去中国化”都好，都难以在历史、文化与血缘上与中国大陆切割。八田与一是爱日本还是爱台湾也不重要，关键是他所做的建设有助于提升台湾的农业发展。

根据台湾《联合报》整理，今年以来被斩首的蒋介石铜像有五尊，被砍头的八田与一铜像就一尊。幸好，台湾的选举还是靠选票的多寡定胜负，没有倒退至比赛哪一派砍下的铜像较多而定输赢，否则要大乱。

民进党政府执政之后，转型正义的口号喊得响，但转型正义应当要在法律基础之上，进行建设性的公共政策讨论和政治诉求的理性表达，并非借转型正义之名挑起不同政治光谱群众的对立情绪，更不应放纵任何违法行为。

如果放任，最终将砍出什么来？只能是砍出更多的仇恨、幼稚与暴力。用仇恨来对抗仇恨，只会激发更多的仇恨，用幼稚来还击幼稚，只会让少数极端行逐步扩大并变得更加幼稚化、暴力化。砍断铜像不能证明什么，若要砍，最该砍掉的是理盲与民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