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平常人很难读懂的平常人物

李浩然

一位平常人很难读懂的平常人物（散文）

    作者：李浩然

2010年年底，我从长沙回来过大年。某天下午，天气很冷，看见人民医院的大礼堂里有着面目一新的布置，就信步走了进去，不一会，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看您这不凡的气度，一定是个行家。请您给我这些布置做些指导。”

我觉此人谈吐不凡，又如是谦虚，就将全部注意力转向于他。见他满脸皱纹，身材魁梧，穿着宽大的黑色棉衣棉裤，年纪起码比我不小，也就客气地说：“指导——？不敢当。只能学习。”

经过短暂的交谈，我才知道，他就是县人民医院退休医生李楚民同志。比我大两岁，当时就已经七十又六了。

从那次以后，我便或早或晚见他一个人在那礼堂里外忙这忙那，一会儿扫地，一会儿浇花，一会儿关门插窗，有时还见他带着几个孩子或读书，或唱歌，或剪纸……总是忙个不停。觉得这礼堂里外的事都是医院里承包了给他，有时甚至还想：这老头子也贪心不足，这大年岁了，还领受这东西，不也一味向钱看？

2012年寒假，我又从长沙回来，正当我对他的行为不太理解时，医院一个中年职工告诉我：他是尽义务的。已经好些年了。我听后，不禁大吃一惊：我原就真太冤枉他了！就是这个正月初三，因为感动，就特地带上录像机去采访他。他知情后，除了客气和应酬，就再三说他太平常。我没办法，就只能一厢情愿地将他拍了一张照片，并且配上一首小诗，发到我主管的《微言网》“妙文共享”上。

诗是这么些的——

你是一首平实的诗，但不是人人都能读懂；

你是一首普通的歌，但不是人人都会哼唱；

名利熏心者，对你视而不见，与你格不入；

默默奉献者，都会学习你，用你锻造民族的脊梁！

后来，我送了他主管的图书角我写的几本新书，他反复感谢后，也给我送来几本，有他胞姐和他写的，也有他特地邮购的。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位大忙人，也是一位不一般的学问家。他的许多言行曾令我久久感动；他的许多所作所为也曾令我一时难以理解和诠释！

李楚民，1934年生，零陵芝城人。家里有老伴，有儿有女，退下来以后，本不很宽裕，应该含饸弄孙，安享天伦，可他却一反常态，自找苦吃，主动请缨管理这医院大礼堂，要名没名，要利没利，还时不时为之自掏腰包，有时还招些误解和怨言，这能叫平常人理解么？可他却二十余年如一日地在这不足一百平米的小天地里默默奉献，而且长时间乐此不疲，用汗水和智慧，把它安排得既是思想宣传、又是文化学习、还是全院职工排练和锻炼县城少见的综合处所。看他用蝇头小楷写的各项规章制度，再看他的全部行动，从没曾见过某点虚设。他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总率先垂范。

按常理说：一个人凡做好事，一天两天容易，一年半载不太容易，而他李楚民是二十余年即七千多个日日夜夜如一日，该需要多大的心血啊！

无论春夏秋冬，也无论天晴下雨，即使他的家人或他本人遇到怎样的困难，凡他经与领导协商原规定开设的安排，都步步到位，点点落实，这是需要很大的精力和耐心的！

我还听说，李楚民同志在当医生时，就是零陵地区的劳动模范，还出席过全国工会积极分子表彰大会。从荣誉上讲，他也应该是人中之龙了，还有谁人对他不肃然起敬？他的大姐曾是国际上有名的医学专家，家庭条件优越，现在已退休了，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抬举，为什么还来干满负荷劳动？让人难读懂后还是难读懂！

大约是2012年寒假某天下午，我的从长沙跟回来的小孙女，还只9岁，爱打乒乓球，她在路上偶然遇见李爷爷，问他晚上礼堂可否打乒乓球？就在这天傍晚。他李老先生竟不顾年高和爬坡，步行到我的住处告诉我说礼堂已经空下来，可叫小孙女去打乒乓球。我和老伴知情后，除了严肃地教育小家伙，还为李老此行而深深感动。

后来我还听说，李老他在担任医院工会主席时，就善于听取群众意见，慧眼识珠，发现人才，培养人才。现在县里几条战线挑大梁的周云玲、胡秋平和李凡等人，原都是他手下的普通职工，因为他的满腔热情，才使她们不但很快成了当时医院的业务骨干，还分别走出医院，大显身手。

我还查了资料，二十多年来，李老分别收留了柯赛虹等几起孤儿，除了资助他们，还教他（她）们做人和学习，使他们先后都成为学校的三好学生，有个张东升的还考上了清华大学。

李老不但是出了名的好医生，好志愿者，还多才多艺。除精通中小学多门功课，还能写会画，通晓音乐。大礼堂的那些布置，无论台上台下，写的画的，挂的贴的，都是他亲手操办。那一张张雷锋生活画像，都惟妙惟肖；那各条战线的英模，都栩栩如生；那横幅标语，都字斟句酌。没有人见了不啧啧称赞。前年，党中央制订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二句话，钟挺华会长和他在一一理解后，共同将其整理成为学生体操，被不少中小学采用，受到了省里有关部门的肯定和表彰。

许多下午，我见他提着大水壶为大礼堂排练的人群提开水。有人说您都八十一二了，要小心跌倒。他却笑着说：“我能行。”也在这种时候，有人就在一旁评论他：“看这老头子，太自讨苦吃了！”他要是听到了，也只笑笑，仍然不慌不忙地走他的路。

有人说：大礼堂就李老的家，那里面的一书一纸就是他的性命。要说他经常忘记的，那就是他自己了。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但谁都又承认，因为改革开放，西方一些不健康的思想认识也浸蚀了我们相当一部分人的头脑，不少人对于一些人既不为名又不为利而又许多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付出代价的人的行为，基本不予看重，有的人还说古书上早就总结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李楚民老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而且始终如一，总说他自己太“平常”。

六十年前，著名作家杨朔在一篇报道里这样写道：“平常是平常，但就是这无数平常的人，自古到今，世世代代，修了长城，开了运河，创造了中国古代灿烂的文化，而今天，他们又在开辟更远大的生活……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民族！”

由此看来，这位不被平常人容易读懂的李楚民老，应该是这“伟大民族”行列里的重要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