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连载（九五） 老百姓心中有杆秤

李浩然

小故事连载（九五）：老百姓心中有杆秤      李   石

1971年8月12日，和我同属革除公职的谭元培对我说：“明天，我们莫做事，自己给自己放假，到天心阁呷茶去。”

次日，我换了一套干净的中山装，从北门走到南门，买了一张两分钱的门票，直奔天心阁顶上的茶楼。

走进茶厅，谭夫子正在喝茶，旁边一个青年陪着，他身右边还有一碗茶，热气腾腾，显然是为我准备的。于是，我去服务台花两角钱买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兰花豆，向他走近。

谭夫子起身欢迎道：“你讲信用。很准时，现在正8点。”

两人坐定后，他说：“从今日起，我不再收鸡毛鸭毛了。我那紫铜盘子秤就让给你，只收你4块钱，你正收荒货，用得着。”

我当时也正收破烂，确实用得着，就说：“正好。”

这时，我不由得想起他每天走街串巷大声叫买的情景：“有鸡毛鸭毛卖钱哪！有脚鱼乌龟壳卖钱哪！”

谭夫子原是唱湘剧高腔的，声音一向清脆响亮悠长悦耳，特别是小巷深处更是动听。无论是堂客或者妹子，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纷纷开门开窗响应：“我有！我有！”

这天，谭夫子似乎忘了这些小事，只一边呷茶，一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看，我们国家不久就要出事！”

那青年人听了，不由得说：“谭爹，你莫乱说啰！”

我知道，这事关系重大，就用手指着他的茶杯说：“呷茶呷茶！莫谈国事！”

他机警地扫视了一眼众多差客，突然对我说：“走——！”

我立即端起茶杯和花生米兰化豆就跟他走出大厅，到门外的白玉石栏杆边坐下。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对我耳语道：“我看，我们国家不久会出大事……”

我问：“何以见得？”

他说：“你看，林彪那副奸相——不出事才怪！”

我说：“你一个收鸡毛鸭毛的能看出什么来？”

他说：“我是黄忠。我是关云长。”

他点到为止。我也不敢深究。

果然，一个多月以后，一个在江永插队的知青对我说空军政委吴法宪被抓了。他说他是听他的同学说的，他那同学的父亲是某军区副司令员。

林彪出事的消息到这年年底才公开。这时，我问谭夫子：“你凭什么推出林彪会出事？”

他却以问代答：“我是什么人哪？”

我当然知道他原是唱湘剧的，而且多演黄忠和关云长。是剧团的“靠把”和“须生”，住在金甲坊的小阁楼上。大家好叫他谭夫子。

谭元培不是神仙，他的预言为什么那么准确？我想，这大约也真的应验一句我国古人的名言——老百姓心中有杆秤。

事实上，他当年卖给我那杆秤，整整40年了，我还保存完好。（曹典谟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