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87）

李浩然

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87）     11-16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八十七  石期河水深千尺，不如二舅护我情

1956年秋季，我11岁，考上了东安三中初中部，上学不几天，就认识了在这里做厨工的二舅。

一天晚餐后，二舅特地约见我。他问我分在哪个班，班主任叫什么名字。在我一一回答之后，就淡淡地说：“好好读书。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自从跟母亲从沅陵回到老家，因为外婆家成份不好，我很少去过，对这位二舅当然也显得有些陌生。听了他的嘱咐，也不免有点当作耳边风。

不久，学校举行了一次普通话朗诵比赛，我取得了第一名，学校就指定前三名的同学充当义务广播员。广播员的职责就在每天开餐期间，用高音喇叭广播学校通知和发生在各班的好人好事。要求广播员中气足，语言流畅，特别要普通话说得标准。三人轮流，每人一天。我轮的是周一和周四。

在开始的一两周内，我听了一些同学的恭维，很有点沾沾自喜，自认为第一名了还会有什么不足让人议论？可没想到，二舅却在一天晚饭后对我说：“你普通话朗读流利。就是声音小了点儿。”

我听了，嘴上没说，心里却生出几分不高兴：还说是我舅，这不是在给我脸上抹黑么？因而我决定日后少去见他。

可就在轮我又一次广播的晚饭后，他把我叫到厨房去，说：“饭冷了，我给你泡点热汤。”接着就舀半瓢水倒在菜锅里，加点盐和辣椒粉，把柴蒂烧燃，用菜铲在锅里铲几铲，又切了点葱花撒进汤里。冷饭被热汤一泡，热了，软了，我吃得津津有味。张师傅和他同年，二舅对我说：“日后你就喊他‘同年舅’。”

同年舅趁机说：“你舅的洗锅汤犹如人参燕窝，吃了补脑更补心呐。”

从这天起，我才慢慢改变对二舅的看法。

一天下雨，二舅见我穿的布鞋踩湿了，就批评我：“下雨为什么不换雨鞋？”我没吱声。舅又问，我还是没回话。同年舅就大声说：“你舅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我低低地说:“我没钱买雨鞋，妈叫我用两双布鞋轮换穿，湿了反过来晒太阳，没太阳就晾干。”

二舅听了就说：“你真蠢，湿了为什么不说？”然后就叫我坐在凳上，把我鞋拿过去，用灰铲把鞋底的泥土刮干净，放在灶门的火边烘烤。半个小时后，就把那鞋拍拍打打，用嘴吹去灰，说：“穿上。”这时雨很大，他就一气把我背起送到教室里。

那时，我们每隔几天要吃一餐蒸红薯，每到这种时候，二舅就把我叫去，他用菜勺从蒸红薯的甑子下舀出一瓢淡红色的糊羹，让我加餐。他笑我像只大馋猫，同年舅还笑我的嘴巴糊得像拉糖鸡屎的鸡屁股。二舅听了，马上拿来他的脸盆和脸帕舀热水叫我洗。我拧不动，他就帮我洗。我觉得那脸帕有点汗臭不免摇脑袋。二舅当然也觉察到了，就不好意思地说：“舅舅太穷，洗脸洗澡同用一块帕，你不嫌脏就好。”

那同年舅说：“外甥外甥，越养越生，养大外甥，反眼瞟人。”二舅却笑着说：“我外甥女才不会呢，长大会孝敬我这舅的。”

不久，我欠伙食费，就要停餐了，二舅就对唐主任说，我外甥女欠伙食费就从我本月工资扣除吧。”

一个星期六，二舅和我一同回我家，帮我妈挖马蹄，很卖劲，方法也特别，走到田里先用铲铲出一条直的缝，再横着铲出一条横的缝，田面就出了许多豆腐格格，他再用十个手指插下去，把泥块翻过来，那马蹄就密密麻麻钉在泥块下。他还不断高兴说：“马蹄丰产，外甥女读书就有希望。”

第二天早晨下了大霜，二舅就催妈早吃饭早出工。挖到中午，他就要妈回家做饭，自己用丝萝把挖出的马蹄挑到河边，浸到水里，用脚踩，用手搓，洗得一只只红通通，亮爽爽。

中饭后，二舅就说：“你先去学校告诉同年舅，我还要帮你家挖马蹄，明早去，请他多辛苦点儿。”

星期一早餐后，二舅说：“这里有十元卖马蹄的钱，拿去交学费。”

我说：“妈说过，这钱要还你给垫交的伙食费。”他说：“下周我再去挖了还我。”

天冷了，二舅就找了一根长布带捆在我身上，说衣少加根带；傍晚还叫我去厨房烤火，说烤暖了身子再进教室晚自习不迟。

第二年上期，二舅再也没来三中做厨工了。我问同年舅，他说：“你想哭，我也想哭了，他在这里我多轻松。”然后又轻声告诉我，“你舅成份不好，上面不准用他了。”      

二舅因为过去当过保长，文革期间，被造反派加害了。如今我每路过三中，就想起我和二舅那段相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