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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七一）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5-19
65 小偷光顾之后（3）
天终于放亮了，在别的店客还未翻过身来时，他就爬了起来。他仔细地捏了捏昨日包冷饭用的粗毛巾，毕业证书和水笔还在，就麻利地洗了一把脸，准备往河东去。那许女老板毕竟是个好心人，关切地劝告他说，东西反正丢了，若不好好考试损失就会更大。她已给他做了早饭，还叫他包几只熟红薯过去中午充饥。他往四下里看了看，认定自己的东西的确已经无法追回，也就横下心来决定不再想它。他看看天，天是湛蓝湛蓝的，不挂一丝云彩；他看看地，田弄上浮动的是从潇水河床漫上来的白雾，赶早的生意人早已肩挑背扛在小街上行走了，他们压根儿都未曾想到行走在他们身边的这位从六七十里外赶来参考的学生娃子，身上只穿一件褂子是否寒冷，更没有人知道他因为昨天晚上遭了小偷而通宵没有睡好和此时此刻还在为能不能准时进入考场而忧心忡忡。在人们还未吃完早饭时刻，他就来到了零陵县中的大门外，希望能在校门口或者办公室找个管事人诉说自己昨晚的遭遇，以便允许他及时入场。他不断地在心里想：自己必须要把实情讲得清清楚楚，而且态度要十分诚恳，更重要的是最好遇着管事的好心人。
“报告监考老师：我的准考证连同那件夹衣昨晚都被小偷扒去了，可以入场考试吗？”好不容易盼到开考前十分钟，他才见到一位蓄着平头的监考老师来到他的考室前。
那监考老师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认定他面前的这位考生所陈述的事实不会有虚，但他毕竟只是一位普通的监考员，而且此次考试是解放以来四校第一次联合进行的，他不能冒着风险替他拧开绿灯。在他稍加思索以后，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说：“为了更加谨慎，你还是赶快去招生办公室补张准考证来。”
“办公室设在什么地方？”他听完那老师的提建议，觉得对方的话还是有些道理，况且，去办公室补开准考证总比硬性不准入场要好，于是赶紧向监考老师请教。
可就在这个时候，第一门学科考试的入场预备点已经打响了。考室前的副监考员正扯开嗓门呼唤各自考室的考生到他们面前排队。有的考生早就站到了考室门口，有的考生正从容不迫地向着他或她该排队的地方走去，只有他心急火燎却又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跺脚，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他想大胆径直走进自己的座号，但又怕监考员因为他没有准考证将他吼出来，或者干脆宣布他的考卷作废；他想请个有关的熟人替他说情，但看过去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突然，他的灵机一动：“有了！那排在最外面的女同学不是唐琼玉吗？”但他又立即否定：她不也只是一位普通的考生吗？况且，自从那次向他借看《可爱的中国》失约以后，他再也不想搭理她了。时间已经相当紧迫，是进，还是不进？已经不容他有再多的犹豫了，于是他又大声地向那监考老师再问：“办公室设在什么地方？”
那平头监考员一边急着叫人排队，一边大约就要进去发卷，不可能再慢条斯理与他拉扯，只匆匆将手往西一指，说：“省立七中！”
“省立七中？！——这不存心把人整死吗？”他听了以后不觉大吃一惊。他心里明白，从这县中到七中去，不仅直走有三四里来回，还要从小西门摆渡，至少也要耽搁三四十分钟，何况办公室此时此刻是否有人值班那是天晓得的事。
“天哪，为什么总是这么捉弄我呀！”他差点要当众大哭起来，可是，他毕竟曾经经受过许多磨难，也毕竟有些经验。二话没说，扭头就往小西门方向奔跑，如果用“此时只恨爹娘少生了他两只脚”，那是再也恰当不过的了！
“有请艄公大爷，我有急事请您快点把船摇过来！”他站在小西门外满是鹅卵石的渡口上，心急火燎地叫喊大河对岸还在与人闲聊的摆渡老头。此时此刻，他又多么希望自己长上两片翅膀，一展翅就能到达对岸。可他又立即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呀，他真正需要的还是希望那对岸唯一渡船唯一摆渡老头尽快将渡船摇过河来，让他尽可能减少那误场的时间！
“急什么——？等会儿不就来了！”那摆渡老头仍然慢吞吞地答话，仍然慢吞吞地，不，甚至比往常更是慢悠悠地撑篙，慢悠悠地划桨！远远看去，他似乎还在悠闲地欣赏他划的每一桨后面所漂起的那一长串水涡。
真是急病人正遇着慢郎中！他的全身痒痒地难受了，他的心有如千百只疯狗在啃咬，又有如千百只馋猫在抓扯，他的脑勺甚至脑顶心开始发木了！他正了正视线，只觉那对岸的杨梓村，那屋，那树，那一切，都在摇晃，都要倒塌了……
他终于什么也意识不到了，“咕咚”一声，倒在满是寒凉的鹅卵石的河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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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0 07:3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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