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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0九）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07-17
75 不伦不类的暑期（2）
动员大会由万秘书主持，他的两边，坐着唐木和一位比较秀气的女同志，听说她姓黄，是新到任的乡团委委员，专抓宣传工作的。
他们的手上都拿着小本本，六只眼睛不时交换一下眼神，又不时向台下的与会人员瞧瞧，似乎已经察觉了今日的与会人员多了不少有文化的中学生，要把这个大会开好，就得格外下番苦功夫。
那位大块头团委书发觉李坚就坐在他的对面，似乎显得更不自然。
记得那时，他与他就同读一个班。同学们都叫“石匠师傅”或“唐石匠”。言下之意是，他个子高大，干力气活是全校盖帽的，要说读书做功课，就是那典型的“擀石头杠子”。有一次，同学们问他，一斤石头和一斤棉絮，谁重？他说：石头。把在场的人笑的肚皮生痛。李坚那时个子还不甚高大，正站在他的前面傻笑，他脑羞成怒，一把将他抱起来，抛了个几尺远。
“又不是我带头笑的。”他有些大惑不解地责难对方。
“我不管是谁，取笑我我就就揍谁！”对方已经满肚子是火了。
现在他见这昔日的老“冤家”就坐在自己的眼前，不但不主动走上来恭维他，不与他打招呼，还似投去轻蔑的目光，因而就故意大摆官架子，不仅睁大那双本就很大的眼睛，还连连大声干咳。
“现在请团委书记唐苏同志作重要报告。”万秘书发下话来。随即，下面就响起了一阵不很热烈巴掌声。
只见那叫唐苏的像撬石头一样向大家点了一下头，就径直坐到主席台正中的木椅上，扯开呼喊号子一般的喉咙，不可一世似的大讲特讲起来。
他首先向大家宣布：从今日起，他已改名叫唐苏。唐是他的姓，苏是他的名。“我之所以要叫唐苏，就是我下了决心要向苏联老大哥学习，做苏联那样的人。”
“苏联怎会是人呢？”下面有人轻轻议论，但很快就被他的大眼睛镇住了。
其次，他便洋洋洒洒地讲起他这些年的经历来，说他斗地主，说他当民兵中队长，说他动员广大贫雇农闹互助组，说他卖余粮，什么活都干过，什么苦都有吃过，什么地方都去过，什么官都当过，什么人都见过，还说他在并乡以后，尽跟在乡长屁股后面转，连他放屁都听得真切。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了。
他见大家发笑，还以为他讲得生动，竟笑得比刚才更得意，问：“你们说，不跟得紧能有这样的事么？”
与会人员更觉有些不解，便更加大笑起来。
他大约已经发觉他原来的老同学似乎对他有些不敬，就倏地更加大声反问：“笑什么？——如今干什么事就要这么紧紧跟，不然——就不能叫革命！”
最后，他见大家听得似乎有点不耐烦，就急转直下，不容置辩地向大家宣布：“你们都是我领导下的青年团员，要动员你们的家人和亲属大卖余粮，不然，我就有权开除你！”他把“开除”两字说得特响。
“具体说应该有个政策吧？”有人站起来问他。
“具体数量由宣委宣布。”他板着脸大声回答，然后昂着高傲的头，像又要赶去干石匠活似的走下台去，不知他究竟要奔向什么地方。
李坚听完他的报告，就像吞下了几只死苍蝇，对于那女同志的讲话，他一句也未听进耳去。
太阳偏西的时候，他回到了家里。母亲正领着小固、小卓在向篾筐里装稻谷，他就去帮忙。
“你还是先去上屋扒碗饭再来吧。”满头是汗的母亲，将他刚端上的撮箕夺下。
这上屋是他家土改时从李方庆两兄弟手里要回来的小屋，经过修葺，一边分别做了猪圈和牛栏，一边充当了厨房。由于屋子过于矮小，又没开有大的窗户，光线极暗，要是突然从太阳光下走进屋去，就好像是大白天突然走进了黑岩洞，不凭经验，连东南西北都难理清。他确实也是饿了，一想到那白雪似的大米饭，无论是冷是硬，几家伙扒到肚里去总还比这样硬撑要带劲多了。他当然知道，自从上年实行粮食统购统销以来，全家人都勒紧裤腰带节约粮食，每餐虽然没有限制每人吃多少碗，但每个人心里明白，要是谁多舀了其余的人就要替他硬撑，所以除了没懂事的小弟小妹外，其他人心中都有“一本帐”。
他轻轻地走进上屋，见那锅盖里平平正正地放着家人留给自己那碗饭，旁边还放置着一小碗黄亮亮的熟南瓜，食欲上来，就恨不得几口把它们全报销。 | 
发表于 2012-7-17 09: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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