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揣好借到的救命钱,立即赶往安平医院。
初秋的脚步声在静静的走廊里显得急促而突兀,监护室的门虚掩着,初秋将门一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透过初秋单薄的衣服,让她不禁一个寒战,监护室阴森森的、不祥的氛围一下围绕着她,让初秋感觉到寒意好浓,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然后调匀心率,让自己镇静下来,当她举目一看,见一个护士正从武金东的鼻孔撤下吸氧管。
“我哥好些了吗?”初秋充满希望地问。
“已经死了,”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初秋,继续收拾着医疗器械。
“什么?”初秋本能地回了一句,像不信,又像没听到。
“抢救无效,刚刚去……。”护士看着初秋那滿眼的错愕,声音虽是委婉了好多。但重复的话证实着现实的残酷。
“不,”初秋摇头大叫,她本能地拒绝认可这噩耗,她一直认为哥哥只是病危,而从没想过哥哥会病死。
她飞扑过去,一下掀开盖着的床单,好惨白的、没有气息的、紧闭双目的脸,那已经不是人间应有的鲜活的脸,那是一张已经走进地狱之门的让人恐惧的脸。
“哥哥,”初秋嘴张好大,她想唤醒哥哥,可声音却没有响起,它堵在了初秋的喉咙,让双肺一刹那间扩张,脑子也像挨了一闷棍、“嗡”的一声山响,这声音一瞬间振碎了初秋的思想,让她一下丧失了意识。
“姑娘,姑娘,醒醒,”护士见初秋张大着嘴,一张脸因悲恐而扭曲、而变色,瞳孔一下散开,暗了下去。整个人更软软软地瘫在她哥哥的遗体上边,连忙呼唤着她。
当初秋睁开双眼时,眼前是一片绝望的灰色。关注着她的医生护士在她眼前也模糊成一团。
“哦,醒了,”护士叹息地松了一口气。
“节哀,姑娘。”医生怜悯地看了一眼初秋说,此时候任何安慰话,都会成为让人便伤心的催化剂。但医生还是不放心地再劝了一句:“人已经走了,你再伤心也没用了,而我们也尽力了。”
医生看着瞪着一双死鱼眼的初秋没有反应,没再说什么和护士走出了病房。
当初秋有了点气力时,她从病床上爬下来,坐在了哥哥的病床前,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着哥哥的遗体,看着哥哥从床单下露在外面的肌肤、从冰凉的苍白,慢慢地、慢慢地变成生命已走远的灰白,她的心也跟着走远了。
她就这样呆坐到了第二天早晨,直到院长和几个人走进监护室。
“武姑娘,武姑娘,”院长叫着初秋,那声音让晃惚的初秋感觉好遥远。
“武姑娘,你哥哥去世,我们也很惋惜,但我们也竭尽全力了,我话说出来,虽然太残忍,让你伤心,但姑娘我们得面对现实,”院长看着初秋,停顿了一下:“因为你得尽快处理好你哥哥的后事,还有这几天你哥哥的医疗费共是三千一百三十五元,医院根据你的特殊情况,经过研究,决定给你减免一半,你还该交的是一千五百五十元。”
“哦,”初秋本能地很机械地回道,连谢字也没说。
“还有,姑娘,我们是乡医院,没设立太平间。你哥哥的遗体,不能在监护室呆太久。”院长委婉地提醒着初秋。
“哦、”初秋木讷地。
“杨哥,我是武初秋,”在医院外,初秋拨通了长途电话,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哥哥去世的噩耗告诉爸妈,大家一起商议如何处理好哥哥的后事。邮政所的杨哥是杨果要好的哥们,也就知道了武初秋,武初秋更沾了杨果跟杨哥友谊的光,老爱让杨哥传个话,捎个信,寄点钱,父母的身体健康问题实在让初秋放心不下。
“初秋,是你呀,你妈都着急死了,你家给你发了电报,你收到没?”杨哥着急地问。
初秋眯眼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一切的东西因为哥哥的逝去而没有了颜色,心脏还是紧缩,让她呼吸困难,她叹息着,努力地换了一口气: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这两天没在工厂里的原因?他们怎么会想到?他们日思夜想的、寄托着他们未来希望的儿子,会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的女儿面前?为了哥哥那一丝渺茫的、生命的希望,他们的女儿拼命挣扎着想要挽回,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可爱的、可怜的儿子再也不能笑着粗声大气的叫他们爹妈,也不再因为妹妹的读书梦而努力工作了。善良的他们,单纯的乡下人怎么会知道?也永远不会想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客死在了异地它乡,
“为什么发电报?”初秋咬紧牙关,努力地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幸的预感,让心脏更沉重,呼吸更困难。而整个胸腔像堵了一张好重好重的石板,压得整个人都木了:“是什么情况急需发电报?”
“你爸病危。”杨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叫你立即回家。”
初秋的手抖颤着握不住滑落的电话,整个人像陷入冰天雪窑里,直颤栗。
老板拾起在电话线上晃荡着的电话,看了看初秋。
初秋僵直地走开,
“姑娘,你还没给钱呀。”老板见呆滞的初秋没有想给钱的意思,连忙提醒。
初秋掏出十元钱,递给老板。
“姑娘,不收补钱了?”老板找回的零钱递给晃惚的姑娘,关注地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