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95）

李浩然

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95）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95 ）  迟到的追悔

12点钟后，其他候接手术病人的家庭人员都先后接走了他们的亲人；只有他还在里面继续手术；快下午3点了，只见M出来，说是要去开个短会。他惋惜地说，“发现太晚，早手术好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4点40分，才见护士将他推出门来。我们只见他半醒着，都想仔细看看，还还没看分明，护士就呼啦啦将他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说要观察治疗，用呼吸机帮助呼吸……

我们很觉意外，就情不自禁轻声询问：“手术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T医生说，“肺管边许多淋巴要统统摘除，术后病人麻醉未醒，耽搁了。”

T医生又说，“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还说，“里面医生护士24小时都值班，家属主要成员还要签字，并报上两个电话号码，随时注意联系。”

我哭了。两女只得又签字。大女婿毛母生日，他要回去作陪，怕我坚持不住，连同外孙把我拉了回来。两女X和Y在那里陪护，听候联系，但不许进那重症室观看……

该晚3点多，两女儿怕我担心，特意打回电话，说他爸已经醒来了。

11月6日7点，我赶到医院，他还留在重症室，两女进去看了说还处半醒状态。11点，终于从重症室转到病室，加着氧气罩，说话声音有点声嘶，神志清醒，颜容如常。说用了镇痛泵，不痛苦，无呻吟。女儿喊“爸”，我叫“老的”。他戴着氧气罩，望着我，说我瘦了，老了，又说我哭了。我说，“你好了，我会开心的，也会年轻起来。”

女儿用棉芊润湿他的嘴唇。他咳嗽了，用手捂着伤口，说咳着有点痛。医生要他大声咳出痰来，他说用了大力，就是咳不不出。医生又说：“今天可喝点开水，明天可进流汁。”他又看着两女，说，“不要哭啊！”过了一会，他说要大便了。我们都说，“你满身都是管子，就在床上解吧。”

他很要面子，说隔壁有女病人。我又说，拉了布帘子，没关系。他仍然要上厕所，我们不让。他就大发脾气，说没有自由，挣扎起来一定要上卫生间。

我们喊来医生，医生说了一些话，也无济于事。我们三母女只好把他搀到厕所。他放了屁，只排了一点点大便。我们又给他搀扶到床上。他平静下来后，望着我和两女，说，“你们表情都很难看。”我笑着说，“是你视力差了，没看清楚。你应多休息。”

5点多，两女要我回去熬粥，第二天送粥来。我轻轻摸他又瘦又粗的两脸，然后又将大拇指竖在他眼前，说，“你很坚强，很勇敢。”他看着我笑了，但笑得勉强。医师说，“至少可以活三年。”家人都有了笑容，他自己也几次露出了笑意。我说，“你这次唱了吓人的假戏，但愿三年后才唱真戏。”他又笑了笑。

一会，他多情地说：“你很聪明，不过写作会有一定困难，不易啊。但对R写书，你与柏林要尽力支持，帮助提供素材。他有理想，有能力，有决心，他会成功的……”

傍晚，儿从广东回来了，父子俩见面，谈了些家常话，两人都很高兴。

11月7号，我起的很早，用土雌鸡肉熬了汤，6点多赶到医院，他洗嗽后，从8点到下午4点一共喂了4次，加起来，约有半大碗。他几次都说，“好吃。”

一整天，他都是半眠半醒状态，不知时间早晚，有表情，会谈话，但咳嗽没好，说咳着有点痛。医生积极为其止咳化痰。

可下午5点后，就开始说胡话了，一会儿说墙上有很多人，一会儿又说他头上有许多蚂蚁和蜘蛛在爬动……

傍晚，我告诉他，“你儿媳和孙女明天一同回。”他表示高兴，可不再说“不要告诉他们”，而是说，“回来的，反正要回来的。”我听后，觉得这话不是好兆头。

当晚，我照常回到了家里，想起他的那句话，通宵都睡不着。

11月8日早上，我弟我姐夫打来电话，说下刀子也一定要来看望他，我只得答应。

我赶到医院，原来儿媳和孙女都从广东回来了。他和他们谈着话，很高兴的样子。

11月9日10点后，又像昨天一样要上卫生间了。抓被头，掀被子，我们不同意，他就坐起来大吵大闹，说，“我要回家，这不是我的家。”我们几个亲人都招架不住。他可闹出了满身大汗，可能是痰汁不能排出，很痛苦，叫来医生给打镇静剂，可镇静剂也不抵事。

午夜一到两点，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医生说肺部有痰，要送入重症室，还要动小手术，要切管插管排痰；还说肺部有气体，还要插管排气。

要抢救生命，两女只好又签字。我想：病人还没清醒，又要手术，他受得住吗？

医生说，“病人身子太虚弱，要注射蛋白蛋才行。”买了3千元，分3次打完，再叫家人进去观看：神志稍好了一点。

11月10日早上，儿女再在进去看他时，面上没有了血色，两只手背有点浮肿了。重症室医生说，没希望了，除非出现奇迹。

下午，媳孙侄女送我回家找他穿的、烧的、夹的和相片、工资卡、存折等必用物品，决定次日往老家送。M和T看了看，说，“今天情况似乎有点好转，再观看一天吧。”

11月11日，我弟和大外甥见实在不行了，都提议要尽送回老家去。不必再拖了。

医院决定派一辆救护车，并派出一名随车医生和护士，儿女婿孙一同陪护，另外要了两辆的士，十几个人一同向老家大江口乡南冲边井桥村进发。   

12点，车到村口，人们抬下担架，我走上前去，只见他眼角湿润，像是眼泪。大家将他移到老家床上，医生取下氧气袋，拔下氧气管。我弯下身去，用脸分别贴着他的左右脸，哭着对他说：“老的，十几年没能和你在被子里这么亲热过了……”

大家拉开我。他表情很自然，也很安祥，眼和嘴都闭得很好，像是睡着了似的。

12点半，我领着儿女婿媳孙和外孙都站在床的四周，在鞭炮声和痛哭声中，他悄然地去了，离开了这个他还留恋着的世界。

我和我的家人最大的悔恨就是没能记取黄伯荣教授的深刻教训，偌大把年纪还答应他要做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