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 忆 (散文)
——写在曹典谟离去的日子里 高淑慈
曹典谟走了,我很悲痛。
我虽然与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经历过许多酸甜苦辣甚至生离死别,因为他很少计较个人的恩怨得失,更不愿与我谈及这些他多半不屑一顾的个人经历,在他离去之后,我也只能写上这些对我说来印象较深的事件,就叫“琐忆”吧。
1 刻苦读书
曹典谟少时,家庭贫困。家中虽然做点木材生意,但家里人多劳少,上有祖母和父母亲,下有四个弟妹。他是老大,读了一年私塾后,就用四年时间读完了六年制的小学。在小学里,每天,他除了听课和做作业,不是看书就是看报。别人玩铁环,打弹子,跳盘子,他从不参加。有一次,一邻居家死了老人,请先生读祭文,他听了就钻到那先生身边去看,还问那先生祭文该怎么写,那先生就直夸他人小志大。小学毕业后,别人都在省城上初中,他家里交不起学费,只好到离家几百里的耒阳去求学。因为耒阳那边的学费最便宜。
十四岁那年,他独自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经湘潭板塘铺,搭火车到了耒阳。那天,天下着大雨,一路泥泞,又不知道学校在什么地方,只好叫了一辆人力车送。走到半路,因路实在难走,车夫怎么也不肯走了,说,“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送了。”他只好自己背着行李,边走边问,好不容易才找到要进的那所学校。在学校里,他什么也不考虑,一心只想读书。那段日子,连双鞋子都买不起,他就白天打赤脚,晚上洗了脚才上床睡觉。在物质生活极为艰苦的境况下,他从没放松学习,总想:我的苦日子总会熬到头的。
不久,日本鬼子打来了,到处杀人放火,强奸抢掠,无恶不作,学校领导只好带着学生逃到莽山去。一路上,走的是羊肠小道,加上天寒地冻,衣裳单薄,有人害了痢疾,他除被传染,还打起摆子(疟疾)来。没办法,老师只好叫他们拿干辣椒御寒。说是九死一生,一点也不夸大。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投降了,学校来了一位梁师长,说是国民党军队派来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地下共产党员。他见那些学生实在太可怜,就派士兵将那批青少年一个个送回老家,他也因此而回到老家长沙。
他说:在长沙明德中学读高中那段,他最喜欢看报,可又无钱订报,每天放学后,就一个人走到十字街头的壁报栏前站着看报。大报小报都看,看得多了,就开始学着写稿,试着投稿。记得他第一次投出的文章,不但被选登了,还得了五块银元的稿费。高兴之余,就买上一件上海运来的新纺绸衬衣,穿在身上,很觉新奇。其后,再收到稿费,就主动给家里做补贴。邻居们见了,都夸他家出了个小才子。
2 投身革命
解放前,年轻的曹典谟发表过好些文章,因而认识了报人梁中夫、朱九思和廖经天等人。
一九五一年,他的姑父陆锦和姑母曹群从延安调到长沙。陆锦任长沙市副市长,曹群任长沙市民政局局长。他们都是“三八”干部,说话很有分量。姑父姑母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工作,他谢绝了他们的关心,说要凭自己的工作能力去找工作,不搞裙带风。姑父母也就尊重了他的选择。
梁中夫老师,解放前是中共长沙市地下新闻支部书记,公开身份是当时的《湖南日报》副刊编辑。他主编了一个专刊,刊名叫《学生版》,这个刊名很朴素,却有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政治内涵,吸引了当年长沙乃至全湖南的广大学生群体。他在梁老师的鼓励下写稿,经常用“朝歌”笔名将文章投到《学生版》“乡谈”和“洞庭波”上,而且多被采用。
一九四九年九月,为适应新的形势需要,梁老师等人办起了“新干班”,他主动报名参加“新干班”的学习。同年十一月初,上级决定从“新干班”一百四十多名同学中抽出二十多位同学到李锐主办的《新湖南报》编辑部做事,他是被抽去的人员之一。十一月底,湖南新华支社成立,他被安排在其中工作。一九五零年六月,衡阳地委要开办《岳南人民报》,他被任命为该报的编委和时事文教组组长。从参加“新干班”那天起,他就正式走上革命道路。
一九四九年九月的一天,经过申请,地下党组组织约他在湘江边上的沙婆洲上宣誓入党(当时入党入团都是秘密进行的)。他特高兴。因为第二天长沙全部解放,要开庆祝大会,这个宣誓仪式也就没有举行了。
一九五二年八月,他被调到湖南师范大学学习,毕业后,先后被安排到零陵二中、东安二中和湘潭等地中学担任语文老师和教导主任,而且常教高三年级。一九八三年,又因需要,被调到湖南新闻出版局,其后,局下分家,被安排到湖南教育出版社,先后担任审编委员和副编审,直到离休。
3 关爱家人
一九五四年以前,各级政府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实行的都是供给制,报社也不例外。每个工作人员每月生活费用都由单位领导总管,每个人每月只发几块钱零用。
曹典谟,贫苦家庭出身,考虑家里六七口人生活困难,常常将那每月领到不多的钱交与母亲。母亲说,“看你身上穿的,我怎么能忍心?”他总是说,“看着你们这样寒碜,我又怎能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