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53）

李浩然

唐 仲 华 随 笔 连 载（53）（05-25）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  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五十三   我姐唐孟华（11）：病重时日

1961年开春后，我姐仍然忙里忙外，眼看着，人越来越瘦；再后，就面目浮肿，肚子鼓胀，两只脚胀得水清透亮。妈问她哪里不好，她只懒懒地说，“两只脚没得一点力气。”终于，在一天早上，不能起床了！

这天，妈只得叫我代姐放牛，由她高一脚低一步地（这时妈也周身浮肿），把姐背到离家五里多地的大队卫生院所在地社塘村。那里的医生看了看，说：“你就陪她留下观看几天吧。”

于是，妈就留在那里陪着姐。可足足住了一周，病情还没任何好转，眼看死神就要叩开姐的大门了，我妈只好拖着病体，气喘吁吁地又把她背回家来。

次日，妈见姐躺在床上仍然不能动弹，先是忧心忡忡地照料我姐，其后就破例去村口井里挑水。

有的村邻心细，见我妈亲去挑水就有些不解，直问我妈：“五嫂，你家平时总是孟华来挑水，今天为什么该你来了？”

我妈一听，也就眼泪双流；待别人再问，就说：“我那苦命的崽，也不知道害的什么病，已经几天起不了床；到大队卫生院去住过，也不见好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说完，也就哭得更加悲伤。

大约出于人道主义，妈的这话很快就被传到村里鹤林爷爷耳里。

鹤林爷爷是村里有名的老中医，平时好关心他人。我妈见他老人家正迎面走来，也就将病情大致情形告诉鹤林爷爷。

鹤林爷爷有个别人害怕的习惯：就是好对病人下猛药——要么就很快起死回生，要么就叫病人一命呜呼。

鹤林爷爷听了我妈的话：也就直言不晦，说：“我是下猛药出了名的，人到了这步，看你五嫂还否信得我过？”

我妈知我姐已到了那步田地，也就说：“怎么信不过您？大家都知道您老一贯手红。我这就求您老人家开恩了！”

就在我妈挑水回来，鹤林爷爷也带着他的家什来到我们家里。

鹤林爷爷进屋看过我姐的病情，又拿了脉，然后就肯定地说：“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我开个处方，你赶快派人去大江口公社卫生院拈药。”

处方开好后，妈说她在家看守着姐，叫我立即去公社卫生院。我只好揣着处方和几张零票诚惶诚恐往大江口方向小跑。

一路上，我看着近段时间山野上累起的不少新坟，想到姐一年多来的劳累和饭量不够，一直为她的安危而包袱重重；待到了卫生院后，又听那拈药的郎中一边拈药一边自言自语，“鹤林医生最爱下陡药，这药靠不靠得住，我都不敢说……”也就更加提心掉胆起来。

当天下午，我也不只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里的！

药，拈回家了；药剂，也按医生的嘱咐煎好了；是否能“起死回生”？抑或是“药到人走”？我和妈都把各自的心肝提到了胸口尖！

“服吧！”我端着碗，妈给姐喂着药，一勺一勺的。

夜，在惶恐中行进；人，在生与死的临界线上熬煎！……忘了饥饿，忘了疲倦，甚至忘了一切的一切！

大约到了小半夜，只听姐的肚子响起了“咕噜”声。又一会儿以后，就好像听她放出一个小响屁。接着又是一阵“咕噜”响，像是放水一般。过后，又放出一串小屁……

沉默许久许久的妈，突然说，“也许有救了。”

果真不错，又过了半顿饭工夫，姐真的清醒了过来，还轻声叫出了“阿妈”。

次日，我们把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了鹤林爷爷。鹤林爷爷说：“这就是营养不良，是典型的水肿病！”

鹤林爷爷除了又给开出一个新处方，还叫妈妈尽量给她补充营养，哪怕是只一丁点能吃的东西也好。

那大公社化后的年月，开公共食堂，什么吃的都缺，我和妈除了每餐悄悄给姐匀出一点饭食，什么都找不到。最后，只好悄悄给姐养的一只母兔给宰了。

姐见她心爱的母兔少了一只，竟伤心地哭着说：“没了这母兔，我弟弟下期哪来钱交学费？”

妈妈听了后，只好劝慰她，说：“留得青山在，就会有柴烧。当前最要紧的是要养好你的身体。”

在我们劝她吃兔肉时，待妈和我没注意，她竟偷偷的留下好几块。待我们发现问她时，她却说：“弟弟周六就回家，该省几块让弟弟也吃点，——他在学校也够苦的。”

次日下午，弟弟真的从学校回来了，听我们说起姐姐的遭遇和用心，竟抱住姐的双肩哭着说：“姐啊，是我读书害苦了你！”

姐却说：“好弟弟，这多年，爸爸一去无音讯，我们这个家，今后就指望你了！”

有人说，“苦难是人最好的老师。”从那以后，我们家的三姐弟就像一个人似的，直到现在，还是艰苦与共，休戚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