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七五)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5-26)
66 “咬吊巴”风波(3)
真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乡政府内的这一斗一争,很快就传了出去,不仅把正在做饭的升良招了出来,何维一也匆匆奔到乡政府。
“你们不就是追究那‘反动传单’么?那是我在河滩上相鱼时捡的,塞给他小孩玩。要坐牢、要杀头,我何老头领了!”老何头早就脱下长衫,躺在乡政府的天井里,等着挨刀。
“还是起来吧——”区武装部长一边招呼老何头,一边指示乡武装部,“把这事的经过,尽快向乡政府,区委和区武装部写个报告。”事实上,区武装部长一看心里就明白,那是敌人飞机抛撒的东西,只是不应该私传而已。
这时,李坚正从永州回来,他的伯父也刚从外地赶到家里,还没等他们歇下气来,就都被传到了乡政府。
“真是那波未平,这波又起!”李斗见状,不禁又风趣地大声说笑。
“这家人真是反动透顶,制造并散发了反动传单,还敢对乡队长动武,留着他们还能有个安宁日子?”几年来很少出人头地的李方庆,也趁机向周围的听众发表“高见”。
“这完全是他李区书和罗区书的过错,当年要不把他们兄弟从监狱里放出来,还当什么协调员,何至于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何传金仰起那额上的“肉角”,也向人们陈述自己的见解。
“这何石松如今无孔不入。这是报应!”广大群众都解恨地说。
当天晚上,何石松除了把李斗、李升并李坚、李固、李卓扣留在乡政府,还令秘书万良谋为这所谓“反革命暴乱事件”分别向乡政府区委和区武装部区写出报告,以期上级领导及早对他的对手进行严厉的制裁。
可这万良谋,却又让这事件节外生出枝来。
万良谋,原是赵怡吾先生的学生,因为做学问很不用功,而“万”又与“饭”谐音,故多被同窗戏称为“饭良谋”。
据说,他在发蒙那年,读《三字经》,先生每天教他三句书,他都不能顺畅地背诵。
一天,先生抽他当众背诵“养不教”一段,他见身边站了那多人,一听吩咐就傻了眼。大约是平时吃怕了先生戒尺的苦头,不仅不能启齿,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筛起糠来。他自知今日的头皮又得“筑山”,外加他父亲也会因为听到他不能背书遭了先生处罚而有要额外地罚他。就更加心慌意乱。可他又是天生的鲁钝和愚蠢,将那四句不长不短的话,包在嘴巴里翻过来倒过去,嚼了又咽,咽了又嚼,到头来不是掉了前头,就是落了末尾。先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就拍着戒尺问:“还不行?”
“行,行,行了。”他唯唯诺诺而又怀着不小恐惧,向先生的案桌走去,在先生高举着的戒尺下,结结巴巴地与其说是背书还不如说在“打铁”。
“‘幼不学’后面一句是什么?”先生扬高了戒尺。
“是,是,是……”他大约生怕戒尺又像往常一样落到他的头皮上,早就一边用双手架在头顶上做起了“肉护栏”,一边用不冷不热的“是”来拖延。
“是老——!”先生大约急着要去小解,翘着花白胡须提示他。
他像是在要快沉没的漩涡中抓着了一支稻草,很快地将“老”字附上去:“是老,是老,是老……”
这时,大门口正有一位身着长衫的半老者抱着孙子进来,不早不迟地向他孙子讲着《老和尚的故事》,他闻声即刻将那老人口中的“老和尚”附上去,颤惊惊地说:“是,是,是老——老和尚!”
从此以后,大家又将他的诨名改成“老和尚”。
后来,他进了赵怡吾先生的“经馆”。赵先生早就闻知他的笑话,对他略为关注,希望他能不在自己的门下闹出贻笑大方的笑话来,嘱咐说:“良谋,你的名字出得好,要下力气做到名实相符哪!”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天下午,上联句课。
赵先生在每人的土纸上分别写上一个字,然后要求各人按照那个字联出一句不少于二十字的话来。
他见先生发给自己的纸上写的是一个“老”字,也就记起了村上人说笑时所编造的扒灰老子半夜里攀到儿媳妇房里的那段趣话,然后饶有兴趣地问了一些有关字的写法,就在那个“老”的下面写上——
老老老,把子好,睏到半夜发癫了。门闩了,爬壁上,恰好掉进儿媳马桶槽……
赵先生一看,气得下巴胡须直发抖,一挥朱笔将它们全部“叉死”,然后还恼怒地在纸的空白处,批下三个大字:“放狗屁!”
一个月以后,赵先生教大家做“对联”,先是“云对雨,雪对风,晚帐对晨空”一阵讲解,然后拟出一则上联,叫“清明风来,三条醉汉当空舞。” 他搔抓了半天脑袋,竟然只字没写。赵先生怕他又闹出上周联句时那样的笑话,就当面提示他对上“端阳雨去”,下面的要他自己想好填上。他吭哧了半天,竟将平时别人给他开玩笑的话写上去。道是——
端阳雨去,一个女人没穿裤。
赵先生不看则已,一看竟两眼尽翻白,除了“叉死”那“臭话”,还大骂他为“狗放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