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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一八六）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 李 石 06-09
69 心中自有“佛打坐”（2）
他一个人来到校外的水井边，用双手捧水将脸洗了，蹲在那校园外高大的梧桐树下，为了读书，他只得默默理平心中由此而招致的许多无端恼恨。
不久后的又一个下午，教语文的张老师来讲评这个学期的第一篇作文。他因为后到，只领到一个作文本，所规定要写的《我的暑假生活》当然也就耽搁了，在那位文质彬彬的张老师来到他面前时，见他只有一个空本本摆在桌面上，两只眼睛很不自然地在那里巴眨，就奇怪地问他：“你为什么还是个空本本？”
他毕恭毕敬地站起来，然后又毕恭毕敬地向张老师解释，说：“老师，我是刚来的；不知道你上次命的是什么题，所以没敢补写。”
张老师见他态度诚恳，举止也很讲究，就嘱咐那位姓秦的学习委员：“这李坚同学后到，补写的作文就由你到时候收来交我。”
那姓秦的同学长得很帅，说起话来也伶牙俐齿的，也许是他过低地估计了这位迟来而又在当天被英语老师吼出过课堂的邻县新同学，抑或是认为他一人到朝阳岩为他代交那一本作文不值得，就叫来一位大约与他原是同母校的同伴，背着老师就给他下了批语，打了分数。
当他把那由另外一个同学转来的作文本打开时，只见文题一边计个67分，后面的批语竟然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令他大出意料的文字——
写作文不是表功。语言太罗嗦。以后要把文章写少些。
他除了难堪，还很感奇怪：是否老师连文章内容没看就打分了？抑或是这初中的语文老师与小学语文老师对作文的要求截然相反？他再将那个作文本翻出来，然后又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了一遍，觉得那篇幅虽然长了一些，但内容和用词造句都找不出多少毛病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甚至还在心里暗暗地责怪那位慈祥的语文老师：就这样的水平，还不是误人子弟？
这时，一位坐在他的前面大个子转过来，大约出于好奇，提出要看看他的作文，他推辞不过，只好厚着脸皮将它拿出来让他过目 。
“哎呀！”那同学一看完就惊叫一声，“这样的文章给67分是小事，写这样的批语更不应该；何况这‘写少些’就文理不通嘛！”
事实上，他的那篇《我的暑假生活》记的就是他的实实在在的经历，写他如何去营业所打杂，写他如何因为替母亲筹措医药费用而去火车站搞搬运，去为周老伯打柴担水，动情处差点让他热泪横流。最后他还这样感叹道：“我的暑假是苦涩的，甚至还有着许多难言的酸楚，但我又觉得它是充实的，有意义的。”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他的那篇作文和那文章后面批语，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决定等张老师再来上课时，直接请他说个究竟。可第二天那张老师上完课因为有人找他有事而没有达到目的。他一气之下，竟拿起笔在那批语的后面也写上一段批语——
这段批语令我费解，恳请张老师再三教正！
那时学校有这么一个规矩，所有学生的每科作业，在授课老师批改之前，都要首先交到教导处，由教务员逐个验收并加盖教导处的印章。这教务员姓周，听说是从祁阳某粮库特地调来还兼任团支书，其工作责任感和政治嗅觉不能不说都是一流的。当他翻阅到李坚新写的那篇作文后面的两段批语时，竟然吃了一大惊，“真会有这样的学生？”过后，他又把那篇作文和两段批语交给办公室的其他成员观看，要他们发表意见。有的老师表示不赞成他的观点，有的只能默默无语，但也有一个老师为了附和他，竟说：“要叫来教育一下。”他见有人支持，就像侦察员突然发现了敌人的新行踪，刚下课就把李坚叫去，然后把作文薄打开推到他的面前，用严厉的声调问道：“这是你的作文吗？”
这时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误，有些难堪地回答：“是的。”
“你知道你在这作文上犯了些什么错误？”周支书追问得更加严厉。
“我不应该写这段批语。”他坦诚地承认。
“何止这一点？”周支书的脸色显然严峻起来，两只不大的眼睛像两只铁钉一样固定在眼眶中。
他想了想，然后沉沉地说：“这个？我倒不知道了，也管不了那许多。”
“不知道，也管不了？——还这种态度？有你这种学生，革命就要完蛋！什么‘是苦涩的’，还有许多‘酸楚’。这不是对革命否定？还指责老师‘令我费解’，要‘再三教正’， 这不是对老师的公然攻击和挖苦？我看你这个人的思想意识，还有道德品质都很成问题！”随即就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来，交代他说：“就坐在这里写检讨。——我告诉你：不深刻，不彻底，小心开除！”
这时，他才感到到问题的严重。他看看周围几个办公人员，都觉得他们正用目光或行动向他施加压力。他要屈服了。但他又觉得他的本意并不坏，结果也不是像这位周老师所说的那样严重，更没有半点所谓“否定革命”攻击老师的企图，要说是对老师的不敬，他倒承认，也希望老师特别是张老师能原谅他。可当他听到“开除”，他倒反感起来，于是就大声回答：“这个，我办不到！”
“办不到，你就回去！”周老师不但步步逼进，还大光其火。
时间一分一秒分地过去，双方僵着，令在场的老师都局促不安。 | 
发表于 2012-6-9 17: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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