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来电(小说)

吴能恩

半夜来电(小说)
      吴能恩

    牛娃心里烦。
    牛娃心里特别烦。
    吃过晚饭,牛娃独自一人来到工厂的花台边,背靠住一棵树坐下。
    十月的北方已经天寒地冻,嗖嗖的风吹得脸上像扎了刺一样难受,牛娃却一丁点都不觉得冷。他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两口,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尽管他不会抽烟,可牛娃却偏要拼命的抽,呛得他不停的使劲咳嗽。
    也是,都好些年了,七十多岁的老娘的心脏病和高血压病、还有风湿病一直很严重,至今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甚至有时候靠在地上爬行。牛娃给在深圳打工的大哥打了好多次电话,说娘都病成那样了,你做大哥的咋说都应该带个头,至少共同出点钱给娘看看。但每次大哥都说,你嫂子说了,娘那病是老毛病,就是花再多的钱看也看不出个子丑演卯来。退一万步说假如花个三两万就能看好那倒好,要是花上个十万八万又看不好那岂不是人财两空?娘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天的活头?再说了,银行里还欠着十多万的房贷,要想我出多少钱,别说你嫂子不干,就是干,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叫我咋办?
    牛娃听在心里,气在心头。不过,他很理解大哥的处境,嫂子的性格和自家女人的性格是半斤八两,都相差不了多少。如果真的要拿出一两万块钱出来给娘治病,就是牛娃同意可老婆未必就能够同意。这几年来,为娘的病牛娃和她吵的架还少么!自家的女人都是这个鸟样,大哥又咋能够说服和自家女人几乎一样的嫂子呢?
    宿舍的灯灭了。牛娃这才想起,该睡觉了。他走回宿舍,合衣躺在床上。都几个夜晚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可牛娃总是觉得没有一丝睡意。就一直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不容易,牛娃总算慢慢的睡了。突然,迷迷糊糊中,牛娃的手机响了。牛娃艰难的睁开眼睛一看号码,是老婆打来的。
    都半夜三更的,你发啥神经打啥电话嘛!牛娃有些恼火。
    手机里传来老婆哭哭滴滴的声音,幺女难产了,咋办啊!我这会儿正在医院呢。
    管我啥事嘛!我又不是兽医!
    不是啊,医生正在给幺女做破腹产呢!说幺女失血过多还要输血,要住好久的院。不然,幺女的命恐怕保不住了。
    要做你就做。跟我说啥。
    可医生说要先交三万块,我存折上的钱只有两万多。你咋说明天都得给我想办法汇一万块钱回来!
    还没发工资,我去偷啊!
    我不管那么多!你想办法借都要给我借到!你要明白我对幺女的感情有多深!要是没有了幺女,我也不想活了!到时候你就一个人过吧!
    那......那好嘛。明天我去借借看。
    嗯,那就说定了!我先挂了啊。
    第二天一上班,牛娃就来到老板的办公室。牛娃显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说,老板,我借点钱嘛,家里有急事。
    借多少?
    至少要一万才够。
    一万?那等明天吧。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金。
    明天?不行不行不行!等明天恐怕来不及了!
    啥事这么急啊?
    牛娃想了想说,我娘病了,正在医院做手术呢!
    老板一听,哦,既然这样,那你稍等一下。
    然后老板打了一个电话。约十分钟后,老板娘开车给送了一万块钱过来。老板把钱给牛娃说,你赶紧把钱汇回去吧。
    牛娃很感动,给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声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当天晚上,刚睡在床上,牛娃老婆又来了电话。她很激动的给牛娃说,幺女的手术很成功,不但生命保住了,还顺利的产下了两个小崽崽,医生给幺女输了血浆,目前幺女的状况很稳定。不过啊,还要住一段时间的院。
    牛娃不想多说啥,只是连连说嗯嗯嗯。一边说,一边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牛娃正憨憨的做着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牛娃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牛娃接了电话,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有人很大声的问,喂, 你是不是牛娃啊!
    嗯,我是。牛蛙说。
    我是你隔房的三叔!我给你说个事,你娘出事了!你赶紧回来一下啊!
    牛娃像遭了电击一样,霍地坐起身,我娘咋啦?三叔,我娘咋啦?
    三叔说,你娘晚上喂猪时在街沿边上摔了一跤,我们发现后把她送到乡医院,医生说是脑出血,现在都不晓得啥结果呢!
    两天后,牛娃和大哥都先后回到了家。到了乡医院,嫂子和老婆都在娘的病床边坐着。医生解释说,病人是脑溢血,头颅里已经出现血清渗出及脑水肿,必须要做手术,不然将继发心、肺、肾、电解质失衡并发症，进一步加重脑损害，危及生命。但是一旦做手术,至少要花费好几万甚至十几万到几十万。到底做不做手术你们要马上做决定签字。不然神仙也没办法了!
    牛娃一听急了。大哥,不管咋样,那都得做啊!
    大哥说,嗯,只有做了。
    牛娃嫂子跳了起来,说,哪来的钱呢?
    牛娃老婆也说,是啊,要花这么多钱,钱从哪里来?说起来倒容易!
    牛娃和大哥都面面相觑。好久,牛娃和大哥都说,把房子卖了也要做!
    你敢!牛娃嫂子和牛娃老婆也都异口同声的说。
    牛娃和大哥看着两个虎视眈眈的女人,都问,那咋办嘛!
    牛娃嫂子说,咋办?你们是男人,还好意思问我们女人咋办?除了不准卖房子,你们想咋办就咋办!
    牛娃老婆附和说,就是就是!
    医生站在那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打圆场说,不要吵,慢慢商量嘛。办法是想出来的。你们先好好商量,商量好了再找我们。
    牛娃和大哥都不说话。
    牛娃嫂子和牛娃老婆也不说话。
    病房里很寂静,只有牛娃嫂子养的幺女在病房里摇着尾巴优哉游哉的转来转去,显得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