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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新春,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让这个原应充满欢声笑语的节日灰暗了许多。疫情当前,共舟共济不仅存在于民族同胞之间,也体现在国际性的捐赠与声援之中。
伊朗驻华大使馆微博截图 今天,伊朗驻华大使馆转发其外长扎里夫推特,文章中引用了伊朗一句古语:“阿丹子孙皆兄弟,兄弟犹如手足亲。造物之初本一体,一肢罹病染全身。”此外,扎里夫还援引了中国文化典籍《诗经》中的文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来表达全球化共命运的支持和慰问。 无独有偶,日本湖北总商会等四家机构联合捐给湖北的物资上也引用了同一首诗的另外两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而日本汉语水平考试事务所捐赠给湖北高校的援助物资上附的八字寄语“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更是惊艳并感动了无数中国人。
日本汉语水平考试事务所捐赠湖北高校物资 汉语水平考试事务所确实有水平,“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用在此时无比恰当。这八字寄语出自《唐大和上东征传》,是日本长屋王馈赠中国的千件袈裟上所绣的文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凭着这十六字偈语,佛门大德鉴真法师被打动,决定东渡以弘佛法。此后十二年,历经五次失败、六次功成、死伤三十六人,鉴真终于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东渡成功,实现了“风月同天”的愿望,为弘扬佛法和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了建设性的贡献。 尔今,湖北一线全力抗疫,防护及医疗装备紧张,东亚邻居再次用上了这几个字,既体现着两国自从有唐一代绵延不绝的文化交流,也唤醒了我们在一千多年前的共同记忆。
日本湖北总商会等四家机构联合捐赠物资 如果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对“抗疫”进行的还是一种浪漫化的宣战,“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则是更为现实的表达。此句出自《诗经》中的《秦风》,全诗不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经》311篇,描绘战争的却不多,总共不到十篇。这首《无衣》和《小戎》都是秦国地区的歌谣,也是《诗经》中描写战争的名篇。据考,《无衣》乃是秦军抗击西戎的战歌,由于秦国在周的最西边,与犬戎政权毗邻,双方战事频繁。所谓“无衣”,是说当时军情紧急,征衣一时难以齐备,但是,这点儿困难算得了什么,即使是一件战袍、一件内衣、一件战裙,也可以与战友共享。 《无衣》全诗三章,换字不多,重章叠唱,读来慷慨激昂,凛然有刀剑之气,主题层层推进,勠力同心、共御敌侮的豪情不可遏止。朱熹《诗集传》里说:“秦人之俗,大抵尚气概,先勇力,忘生轻死,故其见于诗如此。”《诗经》中的《秦风》总共才十篇,其中就有两篇是描写战争的,可见一斑。 战争是残酷的,投身其中就意味着流血牺牲,平常人面对战争都要犹疑一下。但是秦人更为激昂,朱东润先生认为:“言及战事无难色者独有《无衣》一篇。”
新编京剧《春秋二胥》中的伍子胥与申包胥 既然是战歌,肯定是长期传唱的,《史记》等典籍中也记载了与这首诗相关的故事。春秋时,伍子胥因为家族受到迫害,远走他方,走之前对好友申包胥言“我必覆楚”,包胥回之以“我必存之”。公元前506年,伍子胥率领吴军终于打垮楚国后,楚国大夫申包胥只身前往秦国找秦哀公求救,“秦不许”。于是,申包胥在秦庭外痛哭了七天七夜,最终“秦哀公怜之”,答应出兵。但是哀公还是有点春秋的风度,答应出兵的信息不直接传达,而是派人到申包胥身边唱了这首《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胞,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然后,哀公“乃遣车五百乘救楚击吴。”申包胥带着秦国军队光复了楚国。 在此置喙一句,春秋无义战,哀公决定出兵,也是综合考虑了各方形势的,申包胥的眼泪不过是“药引子”罢了。不过,哀公派人给申包胥唱这首战歌,倒也恰当,彼时申包胥孤身一人,别说兵将,连兵器都没一件,哀公给人给车,也算是践行了《无衣》的袍泽共战精神。
说回当下,这首战歌则显得更加意味深长。大疫当前,病毒传播规律仍存在不确定性,口罩、防护服、护目镜等物资依然是最有效的防护手段。由于疫情来得突然,解决物资短缺的问题是燃眉之急——处于一线的武汉各大医院更是捉襟见肘。再加上病毒呈现全球蔓延的态势,防护用品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支援“你”的多了,就意味着“我”这边的风险会加大。在这个关头,更需要人类抱团取暖,每一个赠予的口罩,每一声有力的呼喊,都是在与我们“同衣、同袍、同泽”,要我们“与子同仇”,面对共同的敌人“病毒”,凝聚起所有的力量来夺取胜利。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先人在历史上给我们留下了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一种是温柔的呼唤,一种是刚烈的呐喊,但是表达的主旨却殊途同归——无论如何,都要内心真诚地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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