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华随笔连载（50） - 微言网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1959年秋季，眼看学校就要开学，我的休学期限也已到期，而我的右眼老病依然如故，对于是否按期复学，我和我妈，已经不知可否了。

一天早上，还只14岁的姐姐,征得妈同意后，对我说：“仲华，过两天，我送你去三中复学。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我听后，只冷冷地回答：“眼睛没治好，就是考上了高中，那学校也不会收我的。”（当年初高中都拒收残疾学生）

我上面的答话，在我诊治眼睛后，我姐也曾跟人说过，所以，她听后，认为我在有意跟她赌气，也就突然严肃起来，板着面孔训斥我说：“没想到我原是跟人说着玩的，你倒记在心里了？——好吧，就算我说过，你那就当我胡说！”

9月1日，开学那天真的到了，还没待妈开口，姐就主动为我做起准备来：捆稻草，叠被帐，折衣服，收集日常生活必须品，最后，还提出一只木箱子。待到全部扎成担子，总共不少于50斤。

姐见一时难以打动我，就语重心长地说：“哈妹子，你要好好想想，我们家是不能和别的人家相比的！”

我听到这话,也就心动了。是的，自己自长这么大，上不靠天下不靠地，就凭这位小个子姐姐跟着瘦弱的妈妈不舍昼夜，节衣缩食，含辛茹苦。为了支撑自己和弟弟上学，特别是近一年来为了我的眼睛，除了卖光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东挪西借，到处欠账，如今已经真的是“家徒四壁”了……从良心上讲，自己再也不该为她们出难题了。于是也就决定跟姐出发。

阳历9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的。姐怕我还没拿定主意，一走出门，就吩咐我：“你就走前面吧。”

从我们家里到东安三中，足有15里旱路。过了小河，还要过大河，中途要翻过又高又陡的“抢食岭”。

姐的个子本就比我矮小。一路上，七歪八拐。她一直挑着担子，我只提着一袋子书。路上许多不知底细的人，都怀疑是我的这个“姐”，在送她的那个“妹”去上学。

那年月，虽然已再无“食”可“抢”，但要挑着担子翻过那座山，对于我姐来说，比对付强盗土匪并不好个多少。上山时刻，我只见我姐已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说是“把吃奶期间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都不为过。我毕竟生出了同情心，就说，“姐，让我给你换个肩吧。”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上，我见那山顶上有棵大樟树，就提议休息一下。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姐啊，每根头发都滴汗水了！

歇了一会，姐就说：“还是赶路吧。要是去到学校冲当着午休，那还要眈搁更多时间。”

因为平时很少锻炼，还没走出十百步，就和人和担子一起摔了个七零八落。东西撒了一地不算，膝盖骨早就脱了一块皮，除了空着手走路都困难，那皮下的嫩肉还不断地渗血，把裤管都染红了。

又好不容易走到九井塘村。姐把担子放在路旁一个人家门口，向主人讨了一只小凳，叫我坐着看东西，她就急忙跑到村前的田斗坡下，寻了些半边莲和镰刀草，用水洗净，然后嚼成药泥，给我敷上。为了不让其掉落，又向主人讨得一块旧布和一条带子给我包扎好。还嘱咐我说：“前面道路更加不平，你要一心把路走好。”

那些年月，物资已经相当贫乏。入学后，我姐怕我在学校太苦不安心读书，常常抽空把她在放牛之余采到的东西，比如萝卜，马蹄，等等，带到学校来，说是让我吃饱点。

记得那年十月中旬一个星期天，天很冷了。姐说她来卖她抽空采到的马蹄，要我跟她上街。好不易把她带去的马蹄卖完，才卖得了两块零五分钱。她把我领到一家小店前，下了一碗五分钱的米豆腐叫我吃，说让我也暖暖身子。那女老板问:”你自己呢?”

我见姐不但穿得单薄，还打着一双赤脚，一种恻隐之心就从心底里油然而生，把那碗米豆腐赶作两下，好赖要她也吃点。可在我再三坚持时，她已经走出很远了。

她见我的被子和垫草都太薄，就说，下周一定给我送些稻草来把床垫厚，还把她身上的布带交给我。要我捆着免得冷着身子。

送出校门，有同学问她是我什么人。我看着姐穿的那么单薄，而且补丁踏补丁，我把被子要来了她在晚上要在被子上加件蓑衣，也就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很久很久，都呆看着我姐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远远的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