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华随笔连载（59） - 微言网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我们母亲姓蒋，1916年农历2月出生在东安石角村一个书香家庭，大约她出生时正是玉兰盛开的季节，外公要赋予她玉兰的朴实秉性，就给她取名为蒋玉兰。

母亲少时读过书塾，对《三字经》《千字文》《女儿经》读得很熟,记的很牢。她在和我父亲结合后，尽管社会动荡，战地艰苦，却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而且每每“夫唱妇随”，成了我父亲的最好伴侣和得力助手。

1949年3月，因为国民党军队在大陆节节败退，经他俩个商议，决定由一名最可靠老兵护送我们一行四人回东安老家。那年母亲33岁，我和我姐4岁，弟弟还只1岁多。

我们老家在东安县紫水西岸的春鸭甸村，当时虽然有不少人在外面服务，但家里还有祖父祖母以下30多人。

在那动荡年代里，家就是最好的避风港湾，即使路途坎坷，我们还是辗转千里，在母亲的带领下，从湖北恩施转到湖南沅陵，再乘船绕洞庭湖，溯湘江而上。在零陵下船后，还走60多里旱路，才到得老家对面的过江埠小河码头。经时一个半月，行程一千多里。真可谓千里迢迢，一路惊吓，一路艰辛，一路劳顿！

当时乡下交通闭塞，文化落后，当我在码头的大樟树下歇息时，就有不少乡邻围来看热闹。说我们都是“洋娃娃”。我们听了，一方面觉得这种叫法很不习惯，另一方面也觉得自有不少优越。

“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一个个都这么好样的。”一位六十好几的老大伯，见我们穿着新奇，又一路风尘，打量了一下，就带着几分惊奇地询问起我们来。

母亲因在本地长大，听了老人的话，就用本的土话告诉老人：“我是对岸蓉蒲先生的五儿媳。从远地回来，准备过河回老家去。”

这时，我们周围又来了几个人，有看稀奇的，也有问这问那的，看那目光，都觉得既带着陌生又流露不少亲热。

母亲见了，就教我们姐妹和弟弟给他们行礼，打招呼，还把袋里的零散瓜果散发给他们的小孩。大家都很高兴。

快到中午了，只见那只没配专人摆渡的渡船还泊在对岸，也不见人从对岸撑过来。有乡亲就为我们焦急，建议用泊在这边的渔船送我们过河去。

那老大伯一听，连忙挥手制止，说：“他们都是要紧的人，河里涨了水，那小船摇摆得挺厉害。不行！”

后来，还是他开导一个小后生，说：“你就划着小渔船过去，把那大渡船划过来送她们。”

小后生听了，也就立即行动。不一会，他就把那渡船摇了过来。我们见了，很是感激，觉得还是家乡人好。

我们上了船，老人和后生又招呼我们：“水大浪高，小孩都蹲下，大人也要一个个站稳。”

到了对岸，我们见原岸边的人还站在那里，就隔着河向他们行礼，告别。胸中还涌上几分难分难舍的心情。

走上河坡，再穿过一片田野，我们心中早就盼望的“家”，也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了：白的墙，青的瓦，高大的大门，矮爱矮围墙……说是陌生得很，却又觉亲热无限。

老兵放下担子，就咕咚一声跪在我们祖父面前，很是愧疚地说：“先生，卑职一路失职，让唐太太大小都受惊了！”

祖父已经七十好几，清瘦而又慈祥，只见他连忙叫人给老兵扶起来，说：“你辛苦了，应该谢你才是。”

接着，母亲就招呼我们几人，同时跪到在祖父祖母面前，异口同声地说着：“向爷爷奶奶请安！”

接着，老兵就扼要地向祖父述说我们在洞庭湖里遭到湘西土匪抢劫的经过，还说了在路上的其他遭遇。

祖父听完，说：“财物被抢，都不去计较了；人都安全到了家，才是不幸中的大幸。”

老兵原就一路担心，生怕到家后爷爷和家人会重责于他。听了爷爷这番话后，才如释种负，坐在那里喝茶。

吃中饭时，母亲自觉路上丢了东西，心里一直不安。见着老人，也就悲喜交集，不觉流下泪来。

奶奶见了，也就劝慰她，说：“玉兰，到家了，你是读书识礼的孩子，应该高兴才是。”

母亲一向很有教养，听了奶奶的话，也就拭去眼泪，招呼我我们一个个入座，说要让爷爷奶奶都高兴才是。

第二天，老兵要走了，我们都很舍不得他。爷爷反复挽留，说：“你一路辛苦，应该再住几天。”

老兵在拜谢我家祖父时，祖父给他许多盘缠。他再三推让。说：“我有这些就顶够了。”

祖父说：“穷旅客，富盘缠。”好赖要他接受。还说:“等天下太平了，欢迎你来我家久住。”

从那天起，我和我姐、我弟，就跟着我们母亲，住在了这块虽然没有生出我们却是养大我们的这块热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