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华随笔连载（61） - 微言网

唐仲华，女，湖南东安人，1945年5月生，中共党员，中师文化，小学高级教师，担任过两届县政协委员、县侨联委员和地（市）侨联代表，种过田，当过群师，曾先后32次被评为乡、县、（地）市先进工作者，被誉为“妈妈老师”和“常胜将军”。她自学成才，能歌善舞，生活经验丰富，在互联网上发表报道、小说、诗歌和散文多篇，很受读者欢迎。下面决定断续地转发她的多篇随笔，希望读者欢迎并给予批评指正。李浩然2011-09-02于长沙

母亲从出生到新立门户，三十几年里从未做过农活，对于农田里的大小事情，也没曾粘过手，更让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是，她小时就被外婆缠过脚，虽说是“半大”，脚掌也只后跟宽，平时空着手走路，也得左右摇摆，到得解放后很长一段岁月，家里家外的大小家务和大小农事，也就非她莫属了。

那天，她第一次自告奋勇到井里挑水。到了井边，不知井台条石上的青苔会滑人，一站上去就连人和桶一块滑倒在地，不仅跌脏了身子，还闪了腰，威了脚。到得祖父命建平哥哥代她挑了几天时，她就说，“侄儿也有他的事，我们自立门户了，就不能总靠着他挑水啊。”就这样，她还是坚持自己去做。

村里人听说她又要挑水了，就都围上去看稀奇。后来有人给她挑水这件事，总结出了两句俏皮话，一叫“三起”。就是水桶一上肩，腰子驼起，背脊弓起，脖子缩起。样子很是难看。二说“三不知”。就是指她担子一上肩，两眼不知怎么看，两手不知怎么抓，两脚不知怎么迈。到得好不容易把水挑回家，因一路淌得厉害，倒在一起也不够一小半桶，看那架势，自己也禁不住给自己加上两个“半桶水”。

人说万事都靠下决心。有了这第一次，若干次，到得我姐和我能代替她的这一劳动时，她也四十出头了。

当年农村各家各户煮饭做菜烧水都离不开烧柴禾。而要烧柴禾，就得自己派人到山上去拈，去扒，去砍。

母亲原就不曾砍过柴，就是别人砍柴她都很少看过。到得解放后，在别的人家多烧大柴甚或“棍子柴”时，母亲就只有烧落叶或败枝的份。而要烧落叶，一是它的火力小，二也是不到季节哪里能有落叶扒？

那还是1950年冬天，二房长者说：那石灰弄里的柴常被外人偷，还是将那山开个禁吧。意思是，凡属二房的各家各户的家庭主妇，都可以在开了禁的这几天里到那山里去砍柴，而且是谁砍着就归谁要。

母亲听了，吃完早饭，也跟着大伙一块去了。可到得中午时分，别的人都把各自砍下的“棍子柴”捆好回家了，她还只砍了几把长短不一的野芭茅和那很细很嫩的黄荆杆子枫木条。

四伯母走近一看，惋惜地告诉她：“玉兰，这山很难开禁，你只砍了这些青嫩嫩的，一不经烧，二也臭死人。”

下午到了，村里人把上午砍的柴禾送回家去吃过午饭又来了，母亲的那担所谓“棍子柴”，还只凑起小半担。

四伯母一分析，一是她的砍刀没磨利，二是她下刀方向不对头，三也因为她还不知道怎样选材料。

到了天黑时，大家又要回家了，母亲的那担所谓“棍子柴”，还不知怎样将它们捆起来。

四伯母不得不又走过来，好心地告诉她说：“你砍的这些虽然也是棍子柴，但木质太差，烧起来气味怪难闻！”

母亲听后，当然想改，可哪里还有时间？在四伯母的帮助下，只好把那些别人都不要的家伙担回家来。

次日，母亲把我也叫去，说是帮她个小忙。我比母亲还要差，与其说是在砍柴禾，还不如说在柴上“弹棉花”。到得大家回家时，我俩也跟着上。别人在前面走，我母女两个就在后面行，说是扫兴也高兴。

可是因为高兴得太早，我挑的那个担子没到半路就散架了。母亲见了也就做难了，“这该怎么办？……藤条到哪里找？……就是有了藤条了又怎样将它们捆起来？”

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藤，说要把它们重新捆起来。她抓那头，要我扯头，说声一二三就对着用力对扯，谁知那藤子没扭好，加上我俩心急用力猛，只听咔嚓一声，两个都跌了个仰面朝青天。说哭，不是哭；说笑，谁能笑起来？

眼看就要天黑了，不要吗，两人忙了一整天，舍得么？要吗，这半路上的，又到哪里去找藤？

好在这时邻村有位放牛老奶奶走过来，她对母亲说：“你这担柴禾谁都可以当藤子。”在她老人家的帮助下，我们才得顺利把两担劣质的家伙弄到家里去。

土改时，我家四口人外加祖母共分到了6亩4分田。当年的农民的主要生活来源就是靠种田。田里土里没收成了，不但不但交不起额定的公粮，要活命就会毫无办法。母亲见别人开始忙大田事了，心里当然也就一天比一天焦起来。但她能有什么办法？一没耕牛农具，二她什么农活都不会做，三就是光这赤脚走路都不稳，别说种田种地要收成，换句话说，就是把她套在别人身上跟着走，也要累得她头昏眼发花不全身趴倒才叫怪。

好在三姨嫁在邓家村，离我们家只有三四里，隔条小河喊得应，三姨爸也最关心我们，到了适当时候，他除了带起全套把子来帮助，还教我母亲怎样浸种、催芽、除草、插秧、薅苗、割禾，晒谷子，堆稻草，一项又一项的。

到了第二年，在对付自己田地里的许多拉杂事，母亲也就有了大进步；再到后来，尽管她还是那双半大脚，可许多农活包括苦活难活和技术活，她都能应酬了。到得公社化时，她已经被生产队承认为一个合格的妇女主要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