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二一） - 微言网

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精彩部分依次连载（二二一）8-24

78 厚嘴唇黎正甲（3）

其次，是他父亲的那种“唯成份论”的思想认识对他产生了极深的影响。他一来到L农校，就利用一切机会打探学校上至校长下至普通同学的家庭出身。当他了解到谁个、谁个是贫雇农出身，他就主动对他或她抱上好感，如果他或她是领导或是党员，他就想方设法去亲近他或她，恨不能几天功夫就成为他或她的心腹甚至宠儿；当他了解到谁个、谁个出身地主、富农或者有些历史问题，他就很快做出反应，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将那些他认为有问题的言语和行动偷偷地记在自己所备的小本上，轻则，立即向他认为那些可靠的人汇报，邀功，讨好。这蒋老师出身地主，在蒋老师还未自我介绍前，他就打听得一清二楚，待到他来到班上上课进行课前逐个点名，他当然就很满不在乎了。

要说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他的不可告人的个人野心在作祟。

这1955年恰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更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年头。学校团委为了响应团中央的号召，提高广大团员的综合素质，除了开展许多有益的一系列活动，还特地在全校团员中组织一次严格的团的知识书面考试。而这书面考试又为选拔各年级、各班新的团干提供重要参考。他黎正甲原在初中是靠政治吃饭充当过班长的，到得这L农校后，眼见班主任已经让他闲了起来，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呢？不一天，他就把自己想出人头地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充当团的干部这事上面来。于是，他首先在同班的团员中宣扬他的家庭出身和他个人的光荣历史，然后就直接找到学校团委负责同志表明自己的决心。可负责团委工作的老师告诉他，从这个学期起，除了上级派驻的专干外，其他干部都要量才施用。这位老师还直言不讳地告诉过他，不几天要在全校团员中进行一次严格的团的知识书面考试。他听了后，暗地里想：到时候就像那次升学考试一样偷看点别人的东西不就达到目的了？孰料，那次考试竟是十分严格，而且坐他周围的又没人与他熟悉，他交上去的答卷许多题目都答非所问，判卷结果，所得的考分却是全校倒数第三，而他已经忌恨的李坚却是全校第一。在团员大会上，李坚和其他几个高分团员除了获得纪念品，还赢来许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同学艳羡的目光，而他这位连睡梦都想挤进团干队伍的黎正甲所招到的，除了一阵又一阵的轻蔑，还有他那祁阳老乡的齐声唾骂：“真把祁阳的丑丢尽了……”

这天晚上，他就没能很好地入睡。当然，这还不是完全因为他同乡的唾骂和轻蔑，而是因为他考得这么一塌胡涂怕被团委们轻看，而不让他充当候选人不能达到个人目的。他翻来覆去地想：难道这L农校不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为什么连选团干部都不提“靠政治吃饭”了？他甚至还怀疑上面派来的团干是地主或富农家庭出身，要借学校这块阵地对他这样贫雇农出身的学生进行报复打击。他甚至还怀疑李坚的考分不真实。难道他李坚会有天神相助？啊，他想起来了！当天晚饭后，那团委组织委员彭寿年去找过唐琼玉，而这唐琼玉与李坚不仅同学而且同乡，这考卷的内容不是早被他李坚全部弄到手了？难怪唐琼玉也考得了个第三！……也正因为他通宵这么胡猜乱想，也正因为他一向来的妒贤嫉能，使得他在那堂数学课前闹出那么一段尴尬，也使得他的大名和他用自己行动写下的史实被白纸黑字记在那那公正无私的《班务纪要》的第一页上，进而使他耿耿于怀，成为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块心病。

“过去了的事再计较也不会有用；——既然这样了，那就重头做起嘛！”当他的父亲来校看望他时听了他的诉说后，这样开导他。

“这声誉上的恢复那是要时间的，也许那时大家都毕业了呢！”他撸动那肥厚的嘴唇。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你爸原不是那个熊相如今又这般风光？只要你肯留心，机会多的是。”他的“靠脑壳”极力勉励他。

他父亲见他听话，就从身上掏出一个红皮笔记本来，说：“这是区政府给我的奖品，这上面有我的姓名，还加盖了区政府的公章。你可以拿给老师和同学们看看，让他们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儿子。”

“我懂了。”他深深地点了三下头。

一天，上完全天的课后，他很是客气地将李坚叫到身边，说后山垅的荞麦花开得白雪一般，要领李坚去观看：“你作文景物描写得最好，这机会不能错过呀！”

李坚不以为然：“我从山沟里出来，什么花早看腻了。”

“还是去吧，我这特地陪你一块去。”他涨红着脸，似觉有点矮人三分。

李坚这时已经明白：这黎正甲似有许多心里话要找自己谈，那从厚重的嘴唇吐出的话语也似带着几分乞求，一股浓厚的同情心不觉油然而生，于是就握着他的短而肥的手说：“既然你有这份热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时已是暮秋时节，宽阔的山垅里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农人修建水库的吆喝声，已经相当寂静，看那满田满垅的荞麦花，很使人顿时联想起毛主席《沁园春•雪》中的壮丽景观，很似“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气势和模样！

“看来，你还很有欣赏自然风物的才华和雅兴！”李坚触景生情，不觉用非凡的词藻赞扬起身边的同伴。

“我能有什么？”他又涨红着脸向他的同伴套起近乎来。“老师们都说你书读得不少，希望今后能帮助我呀！”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李坚听后，诚恳地表明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