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岁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依次连载（二七三） - 微言网

《沉重的岁月》（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依次连载（二七三）

1979年7月最闷热的的一个晚上，天上突然乌云密布，站在屋里，不动也热汗直流，点了灯也伸手难见五指。

就在这个时候，身经百战早有“儒将”之称身上先后8处负伤其后又被戴了28年“历史反革命分子”帽子正平70的李斗，就已经到了病危时分！

“我的‘平反’通知书呢？”烛光下，只见他瞪着那双特大的眼睛，一边焦灼地四顾，一边大吼，声音就像他当年在战场上命令炮兵发射出去的炮弹，又像这闷热的黑夜马上就要炸响的大炸雷！

“已经又派人去了！”他的妻子龙驰湘也等得很心焦，但她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一面按摩他的胸脯，一边用好话进行抚慰。

“我日了他何石松的老祖宗！——我这就要死了还卡我……”他烦躁地坐在竹制的凉椅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声嘶力竭大声叫骂，显得十分焦躁和不安。好像那通知书再不拿来，他就要从座椅上腾空而起，把那狗日的家伙撕成几卡，捏成齑粉，丢去喂狗，丢到世界上最坏最不干净的地方去……

那段，他经反复请求，得到大队治保主任的特别“恩准”，安排他为生产队放牛。他觉得队长和大队干部对他开了大恩，能不下水田劳动，心里格外高兴。

眼看着队里那一头头大小粗细不同的水牛和黄牛，在他吆喝下，在他小时候放牧过的狮子岭下自由自在地或吃草，或嬉玩，或追逐，或奔跑，他不仅回忆起了他的充满童趣的童年生活，也想起了自己当年带领一团人听到号声迅速出征的威猛情景。

“真好啊——老了还当司令员呐！”在他将牛群集合起来时，他曾几次这样情不自禁高兴自我安慰，甚至高兴时又唱起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

“人啊，无论到了怎样的地步，都要往好的方面想，这应该成为我们一个永久的信条。”回到家里，他很有兴致地对他的老伴说。

“共产党内能人多，说不定不久将来还会起用你呢！”妻子也鼓励他说。

“前不久，我在一本旧的《人民画报》上看见过陈明仁将军的玉照呢！”他更加喜形于色。

“世上的事往往是否极泰来。我们都要充满信心。”妻子又进一步鼓励他。

有一天，有一头不守规矩的母黄牛突然不见了，他心里一急，就四处去寻找。

“还是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看吧。”他的老伴在听了他的诉说之后，关切地劝告他。

他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他却想，这生产大忙季节，“一个萝卜一个眼”，哪里能抽得人出？就这样，也就将病拖下来了。

到了八九月间，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更不对劲，稍稍一走动，就觉得胸口憋闷得利害，就不得不已去问那下乡的医生。

医生诊断了一会，说：“你这是抑郁过份，引起了心脏冠状动脉严重淤血。”

“那该怎么办？”他是不怕死的，但有病他又不得不问个清楚明白。他还想，这放牛活计是经过好几道手续才的到批准的，何况它们的好坏自己家也占份呀，既领下了，就应该尽职尽责。

“我建议你尽快到地区医院最好是省医院去做些检查。”这医生年岁较大，对他的处境很有些同情。

“到省医院——？”别说这“学大寨”“跨纲要”正叫人忙得不亦乐乎，就他这号“21种人”的显要分子，不仅要公社卫生院开病况证明，要所在生产队领导写报告，要生产大队治保主任签具意见，还要经公社管治安的人批准。

“这点小病还要去省里？——就到零陵看看行了！”这时公社分管治安的还是那原从副书记被撤下来的何石松。他听最近中央对“五类分子”政策有所松动，就“开恩”地给他放了一关。

可他去得已经太迟。地区医院的主治医生说，这种病当今国内除北京和上海外，还没办法，“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好好休息，保持好的心态。”

他家还有几个只能吃不能做的，他能好好休息么？他还是“21种人”，他能有好的心态么？

拖到这时，他已先后发作了好几次了。他心里明白：死神已经给他开了路条。死是肯定的了，只是个时间早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