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 发表于 2016-9-9 12:15:20

一部很具特色的长篇小说

一部很具特色的长篇小说
——读《沉重的岁月》札记                        胡楚鹍

艾青说:要是不戴一副特殊的面孔,走进人群也就没有了你。还有大成功者说:好文章不但要写出天下人心中之所有,还要写出天下人笔下之所无。
对于一部电影抑或一部小说的基本要求来说,这两段话也真说到要领了。
我从事乡村中学语文教学和语文研究已经大半辈子,所读古今中外的名家名著之数量说来也有些惊人,退休后就曾出版过长篇小说《风雨情爱》和教学札记《教坛留踪》,要我一时说出某人某本书的特色,还是从没违背过自己良心的。
前段,和夫人住在岳麓山下,一个偶然的机会,读到了县人李石先生的长篇小说《沉重的岁月》,六十三万余言,无疑是他的代表作了。人熟地熟,也就严肃认真起来。读完之后,自觉不想放手下去,就将这个大部头所描写抗战这个永恒主题和中国历史上仅有的反右斗争的事搁置一边,单独说说我从该作品中所见到的所谓“很具特色”——
首先,我认为这部书的取材很有特色。
作品上卷大部分内容写的是主人公伯父李斗在唐生智和何键的部下,苦熬苦练,从伙夫拼争到当了中校团长,特别是八年抗战,他身中七弹,命根处差点报废,最后被当局公认为“治军有方而年岁偏大”而退役;下卷大部分写的是该作品另一主人公,即李斗的侄儿李坚在新中国的学校里刻苦学习、坚持正义、初露头角最后被打成右派的经过。
这样两件事,从时间上说,并不紧密相连,从地域上讲,也好像毫不相干。但在这部小说里,它们却被长久地纠缠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相互牵扯,相互制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而构成这部长篇《沉重的岁月》的基线。有人说这好像是作者有意牵强附会,或者说它是“从牛角山绊到马角山”……可事情就是这么不简单,就是这么出人意外,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这个安排是我事先始料未及的,也可能是绝大多数读者不曾想到的。但读了之后,才见到它们的的确确、实实在在贯串该书于始终。说它是该书取材或者构思上一大特色,应该属实。
其次,我认为这部书的情节安排也有特色。
全书分上下两卷。每卷45章。从全书铺叙顺序讲,从开卷到结尾都是顺叙,而在上卷中,除采用了一次大规模的倒叙,还恰到好处运用了好几次小的倒叙与多次插叙。下卷呢,除了整体属于顺叙,还运用了好些插叙和补叙。使人读起来,不但不生疲倦感,还不知不觉为之耳目一新。
比如,上卷中写的李升一家仅剩母子三人眼看就要封门绝户,却因为突然接到胞兄升官了的来信而为母亲做六十大寿,让全家大小甚至六亲九眷而万分欣喜,甚至一步登天而无比狂欢。
还比如,下卷中的李坚眼看升学的大门全被封死了,令他差点绝望,却又突然冒出一位他早年认识的罗区书罗部长来,破例给他开了入学绿灯,让他几乎是“绝处逢生”,一直读到大学快要毕业。
书中的许多故事,让读者读得几乎要为主人公的命运捏着几把汗了,却又让他们极大程度地为其拍手叫好!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本书一共写了将近两百个正面和反面人物,其间很突出的不同年龄的女人就达三四十个,如李斗的继妻龙驰湘,李坚的母亲龙禄仙,农村妇女唐细妹、春儿媳、周松青、蒋金香,蓝桂桂,大家闺秀赵卫兰、李婉英,学生娃子唐琼玉、姚淑纯、孔令仪等等,大多都长的国色天香,一个个都能呼之欲出。特别令人很感惊奇的是,她们虽然不是故事情节转换的主要人物,但全书每个重大情节的转换,都离不开她们的活动。比如,李升家眼看就要彻底崩溃,是他突然娶到了很有心计又勤劳节俭的龙禄仙;又比如,李斗能拼到团长,就离不开龙驰湘的矢志追随。还比如,是李婉英的天姿国色和充分自信,才使得她的两个家庭都坐到了“火山口”,最后众叛亲离。又还比如,是周松青的被迫勾引何传桂,才使得身为土改根子后当了乡长的何传桂不要原则而一次次损害党和人民大众的利益……
总之,这部书的女人写得很有特色。记得和作者交往时,他曾说过一位西方名人说的话,叫做“上帝创造男人来改造世界,而又创造女人来管理男人。”我认为,作家在他的这部大块头整个创作中,是充分发挥了这段名言的作用的。
这部书的详略处理,也是很有特色的。比如第九章的《阴差阳错》,先进行反复铺垫,然后水到渠成。又如第40章《赵家妹子之死》,先只用一句话写她自缢身死,而后却用大半章篇幅交代她因性饥荒而几次将就而又几次罢黜的精神折磨。读者在读到这里时,既对她的性乱而憎恶,又对她的心理的迫切需求而生出同情。还有第79章的《女部长的无奈》也是这样的。紧要处,用墨如泼,不紧要处,惜墨如金。
其三,这本书的描写也很有特色的。作者出身农村,从小就受到了农民生活和农民语言的熏陶,又加上他生性乖巧,功底比较雄厚,所选用的语言都很有特色,很有生命力。大出版家涂金灿说他作品的语言有着王小波那样的幽默。有的话读来,叫人啼笑皆非。
比如,在第18章《出格的嫁娶》里对龙君使攀上高亲后,作者进行这样勾勒——
“这就等于要我家三条小命了!”龙君使苦着对站在一旁的妻女说。诚然,这些天已使他瘦了十几斤肉,原来扁扁的嘴巴已经快要干涩,只剩一只耳朵的脑袋几与一只破旧的沙罐无异。用他自己的话说,自从娘肚子里生下来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折磨。
花轿刚到磨盘村下首,全村男女老幼就轮番推磨似的旋转起来,有的说要看那新娘子的俊模样,有的说要一睹那送亲队伍的壮观与派头,有的当然有他自己的新使命,放鞭炮啦,递红包啦,撒爆花米啦,迎接脚盆马桶什么的,等等。而早已忙昏了头脑的龙君使和唐细妹,则要择选高地避开来,说这样,日后才能避开嫩媳妇凌驾于他们。直到新媳妇进了新房,他们才忐忑不安地走回家来,继续忙他们那乱糟糟的活计。
“君使哪,快来迎接新亲家呀!”正张罗的才旺爷爷扯开老嗓门呼唤。
“来了,来了!”已经几日几夜没得到喘息的扁嘴叔,特意穿了一件竹布长衫,从人群里钻出来,向威严地走出晴雨轿门的新亲家作揖。
庆幸那位两眼大如铜铃威严地干咳的新亲家,没当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臭骂他是地地道道的“老叫化公”!
当仪式进行到拜了天地拜了祖宗要拜高堂时,他这位名副其实的阿公,简直忘记了自己应该坐在或者站在什么位置,要不是老伴提醒,他的两只手还木木地捅在长衫的两侧缝隙处。
“哎呀!我的天哪,总算是完了!”礼毕后,他这样自言自语。殊不知,他的这话却被身边的主持人和看热闹的听着了,他们都数落他不该说出此等不吉利的言语。
“管他呢!”他当然也意识到了,可他确确实实无法也无暇去管那等闲事了!
又比如,第89章《疾风劲草》,对李斗近房表兄周老倌诱迫李斗把女儿嫁与当官的是这样写的——
这位大表兄如今已七十开几,早已耳聋眼花手脚不便,可他却活得有滋有味。他一到这主人家,就东扯西拉滔滔不绝数起他自己的想法和优越来。他说:“我说老表呐,——你还推什么?这如今就只讲阶级啊!你阶级不好,不就巴结这人就是了?我说,要是别人,打火把都难找到呐!”
“能不怕我拉干部下水?”他觉得这老表政策水平也实在太低,也就半开起了玩笑。
“拉人下水——?”周老倌见对方提出这个问题,也就现身说法起来,“就拿我来说吧,我那老三外家是地主,他全家人不就全占了我的光……”
李斗见他说得起劲,也不时随和地点着脑袋说:“是啊。是啊。”
“……不是我吹牛皮,这如今文化大革命,我大儿子是民兵营长,我二儿子是治保主任,我小儿子是校长。这还不算呢!我大儿媳是妇女队长,我二儿媳是团支书,我三儿媳虽说他父亲成份不好,还是因为嫁与了我家老三才进了合作社当干部拿国家工资呀……”
说着,就“嘣”的一声放出一个大屁。
最后,我还要说说这本书出版后的命运。
他的这个大部头出版后,就当着我和几位好友的面三番五次说:“我的这本书没人舍得掏钱买,但却常有人顺手捎带。”
他说的好像是笑话,但却又千真万确。有位原当过某县办中学总务主任蒋某某,向他要过三次书,但不久又向他讨要。他问他原送的书哪里去了,蒋说是那些个朋友给顺手捎带,找不回了。还有一位82岁的老领导早就送了一本,但当他不在家时被人向他老伴借了去。他回来知情后立即要老伴要了回来,说那是他朋友送他最珍贵的宝贝。更有一件怪事,那书在长沙由他老伴零售时,被买书的老夫老妻会错意而各拿去一本,一周后,那多拿了书的老两口子竟将当天多拿去的那本书的钱主动补交。说:您老头写这书也太不容易了。
我已年过古稀,退休前被国家认定为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一口气将这部书从头到尾连看了几遍,觉得这些特色要是不说,很有些于心有愧。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文人的人格和生命从来就是同等重要的。
2016年7月记于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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