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网编辑部 发表于 2023-9-10 20:29:50


隔天,狗儿又摇着尾巴出现了。

我曾与幼教老师一起和孩子们上课,到了休息时间,老师让孩子们喝水、上厕所之后,看看时钟,对孩子们说,休息时间还未结束,那么大家就在课室内自由奔跑吧。

成长过程中,是身边师长看着我们离他们而去;后来的后来,是我们目送孩子们离我们而去。我时不时总会想起那位狗主人如何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对我说:“It’s just somewhere”。那叫人无比放心的“somewhere”,想必便是爱之国度吧。

与猫相处时,又有另一番领悟。爱一只猫,虽有摸猫、逗猫、与猫玩之乐,却也必然有被猫爪抓破皮之苦楚,被猫儿拒于千里之苦闷。这是猫儿表达爱之方式,亦让我们明白,若因害怕受伤而从此拒爱于千里之外,不免太可惜了。

而我对狗儿之忧心,貌似是爱,说不定实则是出于对狗儿的不信任,出于我对狗儿自私的占有欲,出于我对狗儿的掌控欲。我的“关心”“操心”与“爱”,仿若枷锁,对那只在辽阔天地间浪荡的狗儿,简直过于沉重。

或许最考人的功课,是教人如何明白,爱是放手,爱是看着所爱之人之事之物的背影渐行渐远,而感到心痛又美好。

我曾见过一户家人,他在自家后院养着一笼一笼的鸡,天亮时放鸡出来,任其在草地上在沙地上觅食,日落时把鸡只都赶回笼子里去,有甘榜遗风。鸡群觅食,应该从不会走得离那户人家太远,亦应该不曾走失过。如此养鸡,不知鸡会为养鸡人下蛋否;不知养鸡人会把鸡宰了食了否?然我每次见着,都觉得小鸡似乎愈来愈多;看鸡群主人脸上安然自在的神情,爱鸡如斯,应已视鸡为宠物也。

学习如何爱,是穷极一生的功课,没有标准答案,也无法抄旁人的答案。从小至大,身边总有以狗为伴的邻居与朋友,我常受狗儿与生俱来无私之爱所感动。狗儿无条件的奉献之爱,那无人可及的心甘情愿的不求回报的付出,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主人一切过失的大爱…… 近乎父母对孩子的无私奉献之爱。自己能否对众生皆有这样的无私之爱?如此要求,算不算高?

或许最考人的功课,是教人如何明白,爱是放手,爱是看着所爱之人之事之物的背影渐行渐远,而感到心痛又美好。

孩子们奔跑时,老师都在关注每个奔跑的孩子们,眼神炯炯,情形像是母亲与前来拜访的朋友尽兴聊天时仍然能够注意孩子在屋内角落的一举一动那般。我忽略了孩子们在奔跑玩乐时如何照顾彼此,忽略了他们如何懂得在该上课时主动收心。我对他们的“关心”,形成了盲点——那未必是关心,说不定是对他们的不信任,说不定只是担心我自己无法掌控局面会难堪,而不是真的关心孩子们呢。

也许是那主人比我更熟知狗儿之脾性,更信任狗儿回家的本事,所以根本不去为狗儿忧心。也许他深知狗儿自保的能力,故一点也不为狗儿担心。也许他明白天地辽阔,狗儿无论走得多远,始终都在天地之间嘛,那又何必费神忧心呢。


这些孩子们便满课室奔跑喊叫,脸上淌着畅快的汗水,发泄了一番,时间一到,大家居然自动停下,围成圆圈坐下,继续上课了。

有一连两天,竟不见狗儿踪影,我这旅者开始为狗儿忧心,急起来便忍不住去问主人,怎么不见狗儿呢,狗儿是否安好呢。

狗主人显得茫然,顿了顿,道:“它么?就在某处吧(It’s just somewhere)。”脸上露出浅浅微笑。

我问老师,不怕孩子们在奔跑时出意外吗,不怕控制不了孩子们吗。老师微笑,我却忽然明白了—— 明白自己问错问题了。

在国外旅游,见乡下地方的人家养狗,狗儿四处游荡,自由得很。我每次见着狗儿,总是会摸摸它,给它挠挠耳朵,人狗皆乐。

我曾见过一人,带着自己养的鹦鹉上街,鹦鹉不在笼中,却是在路上站着,自由得很。鹦鹉主人坐在路边,任鹦鹉在身边小碎步走动,看样子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带着鹦鹉上街的样子。路人经过,尤其小孩,无不对鹦鹉感到好奇。“摸摸它。”鹦鹉主人懒洋洋地对好奇驻足的路人说:“不咬人的,不用怕。”于是有小孩会上前伸出小手摸摸鹦鹉,鹦鹉果真不嗔;小孩如果出手不知轻重,鹦鹉也只是微微挪步移开。鹦鹉主人在旁斜眼看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梁海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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