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人 滕 欢 （小说）
好 人 滕 欢 （小说） 郑海泉（4）滕欢就是镇中的滕老师，他五短身材，矮胖富态。常常是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样子，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架在油光发亮的鼻梁上，根本就看不见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眶里面的眼珠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戴眼镜的现代笑弥勒佛。
滕老师是教语文的，且长期担任初中毕业班的班主任，他工作负责，教学认真，是学校公认的好老师，深受同学们的爱戴。因为，他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出色地完成教学任务之外，在生活当中对自己的学生还特别关心。比如农村来校寄宿的学生缺钱断顿了，他会花钱给他买歺票，或许叫老婆多煮点饭，干脆让他来家里吃，反正不能让孩子们饿着。晚上下自习时，踫上下雨天，有些读通学的学生没带伞，他会把自己家 雨伞拿给他们，不让孩子们淋着。寒冷的冬天，有的学生棉衣扣子掉了，他甚至会亲自为他缝上，不能让孩子们冻着。他甚至把师生们的理发任务承担了下来，常常都免费为大家理发。这不仅方便了师生，更是为大家省下了一笔理发费用。总之，滕老师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事事处处都为同学们着想，学生们的忧乐冷暖，他全都挂在心上。
感人的事迹，让滕老师蠃得了良好的口碑，每一年评选先进个人和优秀教师，他都无可争议地名列榜首，这是全校师生对他的肯定和奖赏，更是正能量在校园的传播和唱响，滕老师成了全校师生学习的榜样，他自己也沉浸在这荣誉的光环里，理所当然地感觉良好着。
去年下期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滕老师在校园的樟树下为师生们理发，他弯着矮胖的身躯，汗流浃背地用短促的手指运动着推剪，把同学们头上多余的头发剪掉，一个个变得整洁精神了，而脏兮兮的短发掉了一地。他理发的速度很快，几分钟时间，三剪两剪就解决了，不包刮脸，自己洗头。因为学生们不需刮脸，老师们自己有剃须刀也是很方便的。师生们有说有笑，一齐伸出大拇指夸赞滕老师，说滕老师热情助人，是活着的雷锋，并且理发手艺也是顶上功夫。滕老师一边手里理着发，一边口里谦让着：“哪里，哪里，应该，应该，这点小事算什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只要你们不嫌弃我的手艺，我随时愿意为大家服务。”
不知什么时候，李寡妇来到了这里，她站在树荫的不远处，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冰霜恶狠狠地看着这里，看着滕老师理发。滕老师点头哈腰地向她友好地笑笑：“李师傅来啦，过来坐坐？”滕老师的热情，并没有得到李寡妇的反应，相反，李寡妇把抱着的双手松开来，举起一只右手，用手指点着滕老师咬牙切齿地说：“滕胖子，老娘我今天警告你，马上收摊走人，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不要不知趣，今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在这里理发，不然我叫人剁了你那双狗爪子！”说完也不等滕老师回答，就转身离去，只是把众师生愣在那里。
众人骇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沉寂了一会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这李寡妇今天怕是疯了吧，膝老师理发碍着她什么事了？”
“真是奇葩了，莫名其妙嘛，滕老师做好事倒反惹上麻烦了。”
“滕老师莫理她，看她敢剁你的手，我们就敢剁她的脚”
“滕老师，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过节啊”
“这件事情还是要向校长反映一下，杀杀这李寡妇的嚣张气焰。”
舆论是一边倒的，滕老师没有错，正义是在滕老师手里，他理应受到全体师生的拥戴和支持的。邪是不能压正的，这样想着，他心里也就坦然了。
李寡妇是谁呢？她是胡老师老婆，今年四十多岁。胡老师原来跟滕老师在一个教研组，前年因车祸去世了。刚拿了驾照的他，把借来的一部小车开进了河里淹死了。这下可就塌了天，丢下的孤儿寡母生活一时陷入了困境。学校为了照顾她们母女俩，就叫李寡妇去学校门口守传达，李寡妇原本就有理发的手艺，于是就在传达室理为师生们理上了发。学校领导觉得这样不妥，让她只选一项。她结果选择了理发，她说丈夫死了没有得到赔偿，女儿正在上高中，开销很大，守传达那几百元的工资根本不够。就这样学校取消了工资，不收租金，作为照顾，免费提供传达室给她理发，但须义务为学校守好传达。就这样毎个月也能挣个几千元钱。可是，自从发现滕老师免费理发以后，她就恨得牙痒痒。丧夫之痛加上生计之艰，使她的性格发生了扭曲，她不再温柔，变得暴烈，泼辣，甚至不近人情。不顺眼事就会破口大骂。她把这当作自卫的武器，当作生存的法则。她去向滕老师发难，就是认为滕老师阻了她的财路，她必须用这种方式去制止他，不能让他胡作非为。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人家做好事，怎么又惹着他了？
教师节到了，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评选优秀教师，滕老师的名字理所当然地，顺理成章地报了上去。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滕老师没有评上，意外地落选了！滕老师更是失神地想不明白。
滕老师没有通过，主要是因为新调来的刘校长。刘校长在校委会开会时一票否决了他，按道理来说一票是不可能否决掉滕老师优秀教师的资格的，因为大多数校委成员是力挺他的，他的出色表现，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实出成绩是摆在那里的，是有目共睹的，是否认不了的。可是，刘校长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校委会的其它成员，使大家都同意了他的意见，就这样滕老师失去了保持多年的优秀教师的荣誉，他感到很是失落。
事后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刘校长新来的，对滕老师的为人和事迹不是很清楚;也有人认为：可能是滕老师与新来的刘校长还没有建立起很好的很融洽的上下级关系；还有人说得更邪乎，说是李寡妇和滕老师闹架以后到刘校长那里告过状，还说刘校长和李寡妇有一腿。因为他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妇科方面毛病。更有人干脆说刘校长这人就是独断专横，过于霸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一天，滕老师正在教研组备课，组长通知他说刘校长找他谈话，让他去一趟，滕老师于是来到校长办公室。刘校长见滕老师来了，立即客气地让座倒茶，很是和蔼可亲，没有任何专横霸道的样子。这让滕老师心情比较放松。
刘校长是师大的高才生，不到四十岁的年龄，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整洁的西服，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宽边的眼镜，显得温文儒雅，听说教学很有一套，思想意识比较超前。他笑容可掬地向滕老师打开了话匣：“滕老师，请你来是想跟你谈谈，听说这次优秀教师评选没有通过，是不是有一些想法？”
“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想法。”滕老师摆着双手，连连否认。
“有些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嘛。”刘校长依然和颜悦色地说着：“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老先进，老模范，因为你做了大量的好事情，这是大家对你的认同和肯定。突然不给评先进了，心中有一些失落感，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今天要给你讲的，就是为什么没有给你通过的理由，这也是我在校委会上提出的理由：这第一，我们是评选优秀教师，那么它的教学方法和教学质量应该是一流的，上期毕业班的期末考试你们班是第二名，而赵老师他们班是第一名，所以我们首先考虑了赵老师，虽然他还比较年轻。第二，我认为年年都当先进有点腻味，我们应该让年轻的同志脱颕而出，发挥青年教师的积极性，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第三，我个人认为，如果我们长期无偿地为别人理发，就会制造出一批贪小便宜的人，助长一些人唯利是图的恶习，这样我们这个社会总体道德水准就会下降。同时无形中也会损害到别人的一些利益。李师傅向我反映你断了她的财路，这并非是胡搅蛮缠，其实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要控制爱心泛滥，这与把邪念禁固在柵栏里是一个道理，因为尽本分就是最大的做好事，这也许是对李师傅最好的关怀和最大的帮助。你说对么？你说我讲的这些话有道理吗？当然，我这样说并非是要否认你做过的好事，也并非是要打击你做好事的积极性，因为评不评先进，你都是我们大家心目中学习的榜样。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思想包袱，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前提下，能够一如既往地做好事。好吗？”
滕老师唯唯喏喏地点头，感谢校长的开导，并且诚恳地表示绝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不会因为没有评上先进而患得患失，决心今后把教学工作做得更好。
可是回到家里，滕老师对刘校长话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不理解，对于前两条他勉强可是接受，可是对第三条，他确实很难理解，自己牺牲休息时间无偿为师生理发，怎么就制造了一批贪图小便宜的人？甚至还影响到社会的道德水准了？这简直是奇谈怪论，歪理邪说嘛。无论是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滕老师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把理发剪子送了人，再也不给别人理发了。
以后的星期天和闲暇时间，人们常常看到滕老师拿着一根鱼竿坐在河边钓鱼，并且一钓就是一整天。（ 2015.8.13.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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