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网编辑部 发表于 2021-11-22 16:58:03

出门走走

青春时荷包不争气时间不够多,老想走却走不开;退休后时间横溢又有余钱,老想走已走不动。有机会,人们多愿意出门远行,有人千山万水独走天涯;有人跨出去发现新大陆,成了冒险家;有人一程山一程水,促成了东西方文化绚丽的大交流。泛泛如我,出门放风,只是暂时逃离驴拉磨般的刻板生活,无大志也不在乎收获。出去玩,是人的天性,越年轻越渴望。冠病疫情约束了人们随意走动,一冬过一冬,心田滋长了坐不住的躁动。有了小日子,安抚了三顿温饱,多数人不介意花点银两出去南游北走,瞧瞧花花世界,身体累极了,精神上多少有收获。旅游志向人人不同。有人立志游遍天下名山大川;有人执着于深度旅游;有人不在意赶鸭似的跟团出游;有人自甘于苦行僧式的背包自助行。可是风尘仆仆多年以后,彼此都敌不过岁月对腿脚的磨难,于是人间不时听闻如是的怨叹:青春时荷包不争气时间不够多,老想走却走不开;退休后时间横溢又有余钱,老想走已走不动。我在腿脚肩背还灵光之前,每到一个城市,必定优先走访博物院美术馆,贪婪时一天走三个,自觉精神丰收。但岁月腐蚀了脑瓜之后,吸纳能力从峰顶滑落沟壑,记忆犹如力不从心的老邮差,把信件送达了,却送错人家——你恍然发现,记忆匣子里仿佛不曾留藏这个馆那个院的文物底片。于是“出去玩”,悄悄沦为“出去走走”,语气里不再有当年想要畅游寰宇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心情转向,一如换季换衣服。夕阳沉下后,瘫在沙发上回想,渐渐感知过去留存脑海的各类馆藏文物,都遗失、模糊且乱了套。院馆里的展品,从风行几个世纪的宗教画,到历代名家的精致雕塑,在回忆里都张冠李戴,乾坤大挪移了。记忆任性地将文物从意大利向法兰西转移;大师毕加索、梵高、莫内的画作,你已经记不牢它是寄身于巴黎、巴塞罗那还是阿姆斯特丹。岁月,终于狠狠地止住了你的贪婪,你不得不量力而为,到了一座城市,虚心地只挑一间半座美术馆,专注品尝其中的一小片文化蛋糕,以免脘腹胀满,消化不良。出国玩,有如到果园摘采樱桃。年轻时进入果园,面对品种繁多、鲜艳夺目的樱桃,欲望决堤了,恨不得一口气尝遍樱桃园里的多种口味。偏偏游园时间短促,导游的哨声催魂般响起,就得立马上车奔赴下一站,你只能囫囵吞枣,顾不及轻咀慢嚼各式樱桃的甘甜酸涩,舌尖只留下一种单调的味道。初始出国玩,企图心太大,七天游遍菲台港泰,三周穿行欧洲18国,浪得“到此一游”的虚名。到了不惑之年,出门玩我喜欢静坐街头张望,让流动的街景频频与内心的小宇宙碰撞出星火。呆坐街头,看似散漫,其实也能收获精神养料,画面丰富层次多,停不住的动感,任你行猎捕捉。坐在伦敦、翡冷翠、东京或暹粒街头,城市的流动速度徐疾、姿态有别,目触的人文水纹不尽相同。走向街心,买一杯咖啡坐在户外,让自己也变成被看的风景,算是对打扰所在地的小小回馈。让意大利小镇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过来笑劝你放弃刀叉用手抓吃比萨;让奈良市民讶异于你自在品尝着喂食公园小鹿的饼干……秋风里,我独坐伦敦街头东瞅西望,一名老人背着脏包袱默默走过,《伦敦街头》这首五十年前的老歌随即低沉迂回于脑海。歌中的流浪老人穿着破烂的鞋子,在街头踢着脚下的旧报纸,旧报纸写着的已是过时的故事……懂了,岁月会老去,人生的场景却周期性地反复重演,不绝。坐在陌生街头,有时能享受陌生人向你问路的虚荣;有时搭讪几分钟能牵引出些许故事。我坐在伦敦街边的长凳上,一名瘦削的华族妇女在我跟前停步,一脸倦容,用广东话向我问路:唐人街怎么走?她想去药材店买药。唐人街我前几天去过,立马给她指点迷津。萍水相逢,我好奇地问她来路,她说是怡保人,在伦敦近郊帮佣,一晃十余年,极少出门,不曾回乡,家没人了。说完她走,这线索让我在脑海里瞎编成一则故事。作者: 周维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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